追风的人

平凡的日子再黑沉,只要有一刻的宁静,也是美的。

周一,是我一周五天上班时间里最轻松的一天,尤其是下班的时候。因为这天我是被允许干不出来什么,所以有时候我可能什么都没干,也不觉得愧疚。

当然,短暂的轻松换来的是接下四天的追命工作,这时你的心情就像一头牛为了满足饥肠辘辘的胃,把第二天的干粮也吃完了,幸福感里夹杂着隐隐的不安。

今天像往常一样,到了点,我立马打卡下班,决不耽搁,因为不想在仅有的一点自由支配时间里还打点折扣。

从公司大堂走出来,一股热风卷起,每天穿梭在办公室内外就像过着两个季节,巨大的温差让人的感受有些混乱。等全身每个毛孔都适应了这股热浪,我才确定眼下是夏季。

六月的天,黑得比较晚,六点钟的天色还敞明。远近高低都是葱葱郁郁的绿树和行色匆忙的人群,树木在风中轻轻摇晃,人们一窝蜂地涌向公交站、地铁站,就像在赶着完成一场人类的迁徙,而我是其中那个形影最轻慢的人。

吹着热度渐缓的风,看着天边泛红的余晖,我很想就这样慢慢走下去,走向那轻风,走向那落辉,走向我的家。其实走回去也就半小时,但惮于体力不支,还是随着惯性走向了人头攒动的公交站,搭上了每天都会坐的79路公交。

望着窗外一闪即过的树木、行人、商铺,十字路口闪闪烁烁的红绿灯,渐渐西沉的落日,有种莫名的感伤。

当公交车驶进莲花山公园入口站台,我内心忽然有一种想下车的冲动,好像近半年来我忘记了什么,就在这条我每天经过的路上,我每天都在错过我的老朋友。在公交车仅给我一分钟的思考时间里,我的感性还是被理性打败了,我选择像大多数的日子一样被车带到我该去的地方。

到站了,我下车了,但我还是不死心,一心想把平常的日子过出花来,今天不该是普通的一天,我想我还可以去河堤上吹风。我改变了回家的方向,往河堤的方向走了三步,又想天快黑了,还要做饭,又折回来。正当我站在回家还是去河堤的十字路口摇摆不定,绿灯亮了,我跟着归巢的人群朝家的方向走去,虽然心有不甘,但步子疾驰。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总喜欢待在室外,这种抬头看得见天,低头看得见地的空间感让我觉得很踏实,很欢喜。小时候,每当我有心事,我总会坐在后院围墙上,看星空,听虫鸣,闻草香。长大了,我就喜欢上了散步,大雨后或夕阳西下前是必去的,如果不去,心就痒痒。

记得前阵有次下班回家,走到小区,看到天也大亮,余晖染红了半边天,我舍不得上楼,错过了它,然后我就坐在小区花坛沿上,等着天一点点黑下去,有人家掌灯了,我才上楼。

今天我没有在花坛下坐下,而是径直上楼了。打开门,一股密不透风的闷热感和压抑感扑面而来。我放下包,就抱起我的吉他坐到窗台上,想兜一点点外面的风,但弹了一会儿不觉畅快。想着这是我天黑前最后的机会了,我一跃下了窗台,放下吉他,抱上两本书,提着小马扎,跑到屋顶。

坐在小马扎上,我听着歌唱着曲,吹风看着云,不知不觉日子晃荡起来。此时耳边重复播放着张艾嘉的《爱的代价》,这一刻我忘记了我的读书计划,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竟不知为何想起了《十三邀》里张艾嘉的背影和《第九个寡妇》里王葡萄最后的泪,她们为自己所信奉的事情拼了一辈子,为自己所喜欢的人爱了一辈子。当听到那句“只是我心中不再有火花,让往事都随风去吧”,泪水打湿了眼眶,岁月在她们脸上刻下了皱纹,却没能夺走她们骨子里的洒脱、善良和天真。

再回神,天已漆黑一片,月亮也露出梢头,万家灯火通明,我也下楼做饭了。当我准备晚饭时,心好像没有从前那么焦急,而是多了一份沉静的力量。抬头望向窗外,感受到了那股穿过岁月的风,我点点头,继续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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