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像睡著了一般。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fā)上,一只鏤空的鎏金蝴蝶微微顫動,反著金光,鮮活而詭異。
一絲若有如無的花香彌散開來……
?
一、怎么是她?
“誰死了,誰死了?”我含糊的嘟囔著,用手巴拉著前面的人,費力往人群中擠去。
自包公坐鎮(zhèn)南衙,設(shè)了登聞鼓,廢了府吏坐門收狀牒的舊制,這開封府衙就成了汴京城最熱鬧的所在。
每日訴訟不下二百,從早到晚,黑漆漆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看熱鬧嘛,哪能少了我。
不一會,我就擠到了最前排,一斜眼就能看見“龍頭”、“虎頭”、“狗頭”三口鍘刀泛著的寒光。
我咽下口中的蒸餅,偷偷向兩旁站立的衙役小哥打了個招呼。
堂下有個穿新郎服飾的人跪在地上,頭上簪一支焉了的芍藥花,看上去像只斗敗的公雞。
他正在顛三倒四的敘述著案情,旁邊放著一具用白布蓋著的尸體,一只纖細的手露在外面,隱約可見一節(jié)大紅的衣袖。
我正尋思要不要再咬口蒸餅,忽然感覺一束冷冽目光從我身上掃過。
我頓覺得渾身發(fā)涼,只得縮了縮脖子,在心里偷偷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將那塊沒吃完的蒸餅往袖中藏了藏。
心道,“老爹,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老盯著我干什么?”??
沒錯,堂上右邊立著的正是我英明神武的爹。
我爹是開封府里一名捕快,最近因破案有功,升任右軍巡使,正八品,掌西城爭斗、推鞫、捕盜之事,人人見了都要道“顧巡使”。
我吶,可不是只會繡花的普通閨秀,我是立志要成為本朝第一女捕頭的顧蠻兒。
我正神思漂游,老爹的目光又掃了過來,我只得裝作沒看見。
案情其實很簡單:報案的男子一大早發(fā)現(xiàn)睡在身旁的新婚妻子死了。
“嘖嘖——,怎么死的?這可大有講究。是自尋短見還是有人蓄意謀殺?服毒,還是上吊?虐殺,還是一擊斃命?睡在一張床上的新郎是否發(fā)現(xiàn)異常?房間是密閉的,還是有第三者進入?或者,一切都是新郎謀劃的陰謀?……”須臾間,我的腦中千回百轉(zhuǎn),排演出無數(shù)劇目,各個都比家里那些話本子好看。
此時,一個年輕的仵作上前檢查尸體。
他檢查了很久,大堂里響起他有些遲疑的聲音:“稟大人,人是剛剛死的,初步判定沒有外傷,也沒有中毒跡象,懷疑有心疾?!?/p>
“什么都沒有?”我瞬間有些失望,“心疾?仵作大哥您是新來的吧,頭皮有沒有查呀?也許有根針也說不準。指甲縫隙看一下,有沒有毒藥什么的?”
看著他不知與我爹耳語了什么,我翹著腳,恨不得自己長出雙千里眼。
此時,堂下的新郎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他口口聲聲要狀告女方家騙婚,要求索回價值上百兩的聘禮。
“百兩的聘禮?”百姓們紛紛咂舌,“真是有錢人啊!”
一聲婦人尖歷的嚎哭。
我回身,見人群漸漸分開,兩個差役推搡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
男子穿著華麗的暗黃色綢緞,遠遠瞧去身形很高大,可惜帶著一身酒氣,像是宿醉未醒,走路也歪歪斜斜,像一坨稀泥,“應該就是話本上被什么掏空的樣子”我想。
婦人倒是很是體面,身形嬌小,裹著裁剪得體的藕色綢緞褙子,以袖掩面啼哭不止。
兩人進了大堂,便跪在被告的位置。
男子有些委頓,婦人則一個勁的嚎著“我的兒,你怎么就去——!”
兩人誰也不曾去看一眼尸體。
我看著這兩人的背影,心里納悶怎么會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