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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冷——
推开门打开灯,她打了个冷颤,楼上比楼下冷多了,尽管楼下也不是很暖和。灯光是冷的,墙壁反射着寒光,空调……吹的是热气吗?她跳起来冲着出风口挥了挥手,是热气??蠢凑饪闪囊坏闳绕俏蘼廴绾我舱鞣涣寺葑拥睦淦?。上床吧。床上铺的是新被褥,她把手伸进被子,嗖地又缩了回来,天哪,冰窟窿一样。该带个热水袋来的,都怪徐飞,说什么家里盖了新楼房,房间里都装了空调,可这空调也不抵事啊。
她脱了裤子,坐上床头,用热水烫过的双脚一寸一寸地往被窝里探索,终于把下半身放了进去,再脱去上衣一咬牙钻了进去,被窝四周的冰冷使她缩成一团。她浑身哆嗦,嘴角丝丝抽冷气,牙齿碰得嘎嘎响,真不该轻信徐飞鬼话。刚结婚时,她跟徐飞来这里过过一个年,那时他家还是破旧的砖瓦房,屋外北风呼啸,门窗哗啦作响,躺在床上她死死地抱着徐飞,从他身上汲取热量。那个冬天,她的耳朵、手脚都生了冻疮,碰到点热气就抓心挠肝似地痒。后来,她再也不想来这里过年,只在去年公婆过六十岁生日时回来过,那是在夏天。
咚——门被推开,溜溜走了进来。她撅着小嘴来到床边,说:“妈妈,我还想跟弟弟玩,可奶奶说弟弟要睡觉,把我赶了出来?!彼睦锟┼庖幌?,嘴上催促女儿上床,说是帮她焐热被子了。溜溜脱掉衣服像一条小鱼滑进被窝钻进她怀里,她顿时感觉抱了个暖炉。溜溜虽是个女孩,却鲜有文静的时候,跟男孩一样一刻不停地皮。这样皮的一个好处就是能抵抗寒冷,看,在这样彻骨寒冷的地方,溜溜手脚和身子竟然热乎乎的。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溜溜双手抱着她的腰,抬头问?!笆慊蛘呤坏??不管他,咱们先睡。”她嘴上跟溜溜这样说着,心里其实有些不满。高中同学聚会,为什么要在年底?明知娘儿俩对这个家并不太熟,还把她们扔在这里。感觉这个家只需徐飞回来过年就圆满了,她们俩其实可来可不来。婆婆眼中只有大哥大嫂的儿子,给溜溜的笑容是有疏离感的。大嫂看向她们的目光总有意味不明的成分。
溜溜听着睡前故事不时打着呵欠,很快就发出甜美的鼾声,她却心事重重难以入眠。溜溜说奶奶把她赶出来,这就是说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溜溜都感觉到奶奶对她不一样。那是个男孩,是大哥大嫂结婚多年才生出的唯一的孩子,是他们老徐家唯一的能传宗接代的孙子,确实不一样。想到这里,她一声冷笑,把溜溜紧紧搂在怀里,心道,我的孩子我来疼,我不稀罕别人疼。
不知什么时候她进入了梦乡。暮色中,他们行走在冰雪覆盖的山路上,山路滑得很,她拉着溜溜走得小心翼翼,徐飞在前面大步流星。她心下着急,想要跟上去,却害怕一不留神滑到山沟里去。前方突然传来啼哭声,似乎是婴儿,徐飞听闻拔腿飞奔过去,她们与徐飞落得更远。山路在前面转了个弯,连同徐飞的身影一起消失在山后。天色越来越暗,她慌了神,不由大叫——等等我们!
2
她被自己的叫声惊醒,嗅了嗅鼻子,没有木质的清香,也没有酒的味道,徐飞好像还没有回来。她再伸手摸了摸溜溜边上,一片冰凉,徐飞确实没回来。
哇——哇——
楼下传来孩子的哭声,原来梦中听见的哭声是真的,大嫂的孩子在哭,孩子夜间闹腾也是正常的,不是尿湿就是要吃奶。
“妈妈,我口渴?!绷锪锊恢趺匆残蚜?,迷迷瞪瞪地说。他们一家子口味重,不比她做菜清淡,昨晚的菜太咸,她也渴。如果只是自己渴,她情愿忍,不想离开热烘烘的被窝,可是女儿渴,她必须得起床。打开灯,套上长到脚踝的羽绒服,她走出房门,来到旁边的盥洗间。再打开盥洗间的灯,她弯腰准备去拎热水瓶,动作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楼下婆婆的房间除了那孩子的哭声,还有叽里咕噜的说话声,似乎夹杂着徐飞的声音……徐飞回来了吗?她看了一眼对面的房间,房门紧闭,一丝光亮也没有,孩子的一双父母看来睡得很熟,他们很放心把孩子交给老太太带。她轻手轻脚下了楼,来到婆婆房门前,总算听清了里面的说话声。
“你快上去睡觉吧,不要瞎胡闹了!”是公公的声音,很着急的样子?!拔也?,今晚我就睡在这里,睡在他旁边……”徐飞看来是酒喝多了,大着舌头说话,有点胡搅蛮缠的样子。接着传来他亲孩子的声音,再接着传来啪的一记巴掌声,“别把酒气熏天的嘴亲在孩子脸上。”该是婆婆抽了徐飞一下,她动怒了,低吼道,“你没看见孩子被你弄哭了?还不滚回楼上睡你的觉去!”
她赶紧回转身,小跑几步踏上楼梯,楼梯灯这时啪地亮了。她一抬头,吓一跳,大嫂披散着头发,如鬼魅一般站在二楼楼梯口。她拍了拍胸口,挤出笑容,“溜溜要喝水,我下楼……”说到这里,她猛地地发现自己空着手,只得讪讪道:“孩子哭了,你去……”她的话还没说完,大嫂的目光冷冷飘过她头顶,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呆住了,愣了几秒钟后才两步一个台阶上了二楼,推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妈妈,水呢?”溜溜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注视她空空的双手。
“哦,对,妈妈这就给你去倒?!?/p>
徐飞进来时溜溜刚喝完水,一股难闻的酒气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爸爸,你回来啦!”溜溜兴奋得要从被子里跳出来,她一把按住,说:“被窝外面太冷,会受凉的?!彼雅员叩恼硗啡拥酱参玻孕旆伤担骸敖裉炷闼峭??!毙旆勺叩酱睬埃嗳嗔锪锏耐贩?,“爸爸回来了,快睡吧。”
没多久,徐飞的呼噜声响起,平时睡觉就打呼噜的人,几杯酒下肚呼噜声更响。奇怪的是,震天动地的呼噜声却是溜溜的催眠曲,她很快重新睡去,大概是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吧,女儿很适应。
他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吗,不仅亲了他,还要跟他睡?回到这里却只揉了揉溜溜的头发。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亲生女儿都不如侄儿?在他们这个家重男轻女到如此程度吗?她只觉有一股气郁积在胸口,久久不能散去。
3
想起了三月份的那天,他接了电话,电话里婆婆说大嫂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他放下电话,跳起来吼了一声,声音中难掩兴奋。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远方新出生的似乎是他亲儿子,而不是侄子。她一阵恶寒,说:“老徐家添了男孩你高兴,但也没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他楞了一下,随后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溜溜都六岁了,大哥他们才有孩子。”孩子满一个月的时候,他跟公司请了假,说是要回去一趟。人家叔侄情深,她也没有理由阻拦,就由着他千里迢迢奔赴家乡庆祝去了。虽然明知道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但是真正身临其境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接受无能。
次日清晨,她被一阵窸窣声弄醒,睁眼一瞧,溜溜已穿好上衣,正在套袜子,她问:“干吗起这么早,外面很冷。”溜溜说:“不冷,我要去看弟弟?!卑?,到底是女孩,天性对婴孩感兴趣??伤蔡怀ぜ切裕耆俗蛲淼氖?。楼下已经叮叮咚咚忙碌起来,徐飞还没睡醒。大年三十事情会非常多,她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知道还是得去楼下给婆婆帮帮忙的。
打扫房间、收拾柜子、贴春联、做汤团,准备晚饭……天黑时,一家人终于围坐在餐桌边开始了年夜饭。徐飞示意父亲说点什么,父亲说,让你妈说吧。这个家是婆婆做主,家中大事小事都由婆婆决定,公公只负责执行。餐桌中间火锅热气腾腾,看不清对面婆婆的神情。婆婆毫不谦让地起身,满脸的笑容从氤氲中变得分明起来。她端起酒杯,说:“今年这个年过得多好啊,我们老徐家添了孙子,小方和溜溜娘儿俩也回来了,这才是真正的大团圆。祝你们两个小家庭和我们这个大家庭永远和和美美,团团圆圆,来,我们一起干杯!”公公笑道:“我们还翻盖了新楼房……”“对,对对对,今年我们家喜事真多,哈哈哈……”于是,大家起身,在欢声笑语中说着祝福的话语,碰杯,干了杯中的酒。严格来说,并不是所有人的杯里都是酒,溜溜是孩子,只能喝饮料,大嫂要奶孩子,也只能喝饮料。她呢?她的杯中罕见地倒了白酒,一杯酒下肚,身子果然暖和了起来。
婆婆房间传来那个孩子的哭声,溜溜一听笑了,手脚利索地下了桌,撒开两腿循着哭声跑去。大嫂几大步赶到了溜溜前面,婆婆叫道:“溜溜,不要去,快过来吃饭!”溜溜迟疑了一下,大嫂进了房间嘭地关上了门,溜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刚要起身,婆婆已快步跑过去一把抱起溜溜,“是风,风,风太大了。来,乖,我们来喝酒?!彼抗馍艘蝗Γ旆闪成纤坪趼冻隽说沣成?,公公没有任何反应,大哥的笑容一向如此,他是个老实得近乎木讷的人,对谁都会露出憨憨的笑容。溜溜重新坐在了她旁边,她从火锅中捞出鱼圆和鹌鹑蛋放进溜溜碗中,这是女儿的最爱。
吃完晚饭,爷爷和大伯给溜溜发了压岁钱,她也掏出两个红包,一个给公公婆婆,一个给那个孩子。拿到了压岁钱的溜溜又欢跳起来,和爸爸、爷爷、大伯一起看春晚,大嫂带孩子,她和婆婆收拾餐桌和厨房。一切忙定,他们互致祝?;サ劳戆?,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溜溜一进房间就吵着要他们给压岁钱,她跟徐飞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红包给了女儿。徐飞先上床,把被子捂暖和了招呼娘儿俩一起上床,溜溜睡在他俩中间,大年三十的夜晚,一家三口早早地进入幸福的梦乡。
迎接新年的爆竹声在午夜十二点准时响起,哔哔啵啵的响声震动了耳膜,她嗅到空气中燃烧的味道。从睡梦中醒来,她发现徐飞又不在床上。难道他去放鞭炮了吗?不对,昨晚他们约好早上六点十八分放的。她悄悄起床,摸黑打开门,却被楼梯上的窃窃私语惊得失了魂。
我警告你,对溜溜客气点。
嗤,你算什么男人,只敢深更半夜偷偷摸摸看宝宝。
谁偷偷摸摸的?谁说来看他的?
你这大半夜的不是来看儿子,难不成是偷偷摸摸来看你老爹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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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是吧,该是一个梦。可是,浑身如筛糠,心脏如撕裂,这般感觉是怎么回事?她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头皮一阵疼痛。难道这一切不是梦?不是梦的话怎么可能如此荒唐?
黑暗中,门被打开又关上,若有若无的木质气味随着寒气一起进入屋里。黑影悄悄靠近,他这是打算绕到里侧上床,却不期然撞上了她的身体。“唉呀,吓死我了,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嘛?”徐飞低声说。她不说话,走到徐飞床头拿起枕头,朝着他狠狠抽去。“你疯了吗,大过年的发什么神经?”徐飞恼怒道。
“妈妈,你们在干吗?”溜溜打开了灯坐起身,惊恐地看着他们。此时的她已完全屈服于自己的心,扔了枕头,扑向徐飞,用两只手在他的身上又打又掐。徐飞阻挡着,躲闪着,可她像被神灵附了体,单薄的身子迸发出巨大的能量,饶是体重八十公斤的徐飞一时也不是她的对手。他们厮打起来,倒在了床上。溜溜大哭,抱着她扭打的胳膊,喊道:“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打架,你们不要打架……”到底是女性,她的力量渐渐落了下风,眼看着被徐飞压住快要动弹不了,她索性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发疯般地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徐飞伸手捏住她的手,捏得极其用力,似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她痛得不得不松手,刚一松开,徐飞一个巴掌凶狠地飞过来,她把头一偏,巴掌越过了她的脸,啪地打在了溜溜的脸上。
啊——
溜溜的惨叫唤回了她的理智,她起身搂过女儿打算查详情,房门哗啦被推开,公公、婆婆和大哥一起冲了进来。他们来到局促的房间里,一个个惺惺作态,不见那贱人!
“真脏,你们这个家肮脏至极,令人作呕!”她深吸一口气,冷笑道。
他们听了明显一愣,收起惺惺作态,面面相觑?!澳闼璧恼宜腊。敌┦裁雌ɑ?!”徐飞作势又要向她抽去,被婆婆一把拉住了手。
“妈妈,我耳朵疼……”溜溜哭喊着,移开摸着耳朵的手,对着灯光看着掌心,惊呼,“妈妈,血,我的耳朵流血了……”
天色大亮,已七点多钟。兴许县城也跟市里一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近处几乎听不见一点爆竹声,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闷闷的声响,隐隐约约的,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现在还谈什么过年的气氛!她看着病床上小小的身体,总算睡着了,安静了,不再哭叫头晕、耳朵疼。耳膜穿孔,这一巴掌打得多狠!医生说,幸亏偏了点,否则,孩子的这只耳朵可能就会永久性失聪。静脉针扎在小手的手背上,输液管正把药水缓缓送入溜溜体内,输液瓶里的药液慢慢滴落在滴斗里。希望如医生所言,溜溜的耳朵通过药物治疗很快就能恢复。
她从椅子上往前挪了挪身子,亲了亲溜溜的小脸,把脸贴在女儿胸膛上,感受她胸膛的一起一伏。耳朵里传来踟蹰的脚步声,她知道,是他来了,他送走了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他的父母及大哥。其实,她希望他跟他们一起离开,回到那个家里,去过他们的年。她不想睁开眼睛,不想看见他,不想听他说话,连他靠近时身上的气味都让她恶心。
其实,那曾经是她动心的气味。闻香识男人大概是她的怪癖,她的闺蜜曾嘲笑她——你是野生大熊猫吗,通过气味寻找伴侣?相亲时她曾见过不少优质男,可她大多拒绝见第二次,介绍人问起原因,她只用一句没有感觉来交代。其实,哪里是没有感觉,分明是那些男人的气味让她无法接受。直到见到徐飞,不算英俊,工作一般,但他身上木质的清香立即让她一嗅倾心。父母说徐飞家在农村,离他们工作的城市又远,恐怕不大适合。陷于气味中的她哪里能听得进父母的意见,只觉得他们是不知变通的老古董,果断接受了徐飞的追求。
如今,现实狠狠给了她这个闻香识男人的女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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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近了,气味近了,她感觉胳膊上的汗毛根根竖起,直直地插进贴身衣袖的布缝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口的波涛汹涌,再不能丧失理智,再不能给女儿带来伤害。
“刚才我在医院旁边的快捷酒店定了一间房,你去休息一下吧?!彼嵘馈!安挥?,”她力图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你先去休息,下午再来。”她想让他离开,哪怕一会也好,待会儿溜溜醒来恐怕也不愿意看到他。可她知道让他永远离开是不可能的。
“那……好吧,我去交一下费用,中午来换你?!彼咽裁炊鞣旁诹舜餐饭?,擦啦擦啦的声响,“早饭我给你和溜溜买来了……”
听见他远去的脚步声,她抬起了头,床头柜上放着只塑料袋,袋子里的豆浆和小笼包正散发着热气。她有一股子冲动,想把它们扔进垃圾桶??尚×桥不兜模偎?,她也不能把女儿独自一人留在病床上出去买早饭,想到这里,她就把那股子冲动压了下去。
溜溜醒来时已将近九点,她睁眼看见她,嘴巴一瘪,委屈地叫道:“妈妈——”,眼泪随之盈满眼眶。她俯身摸着她的头,亲着她的小脸,“乖,是不是耳朵还在疼?”溜溜说:“不疼了,可是这只耳朵好像闷闷的,听不清楚?!彼缸抛约旱淖蠖?。她心痛得又揪成团,尽管听医生说过,近期溜溜的耳朵会出现闷闷的现象,过段时间会好起来,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得尽快回去,回到自己的城市去,自己市里的医院医疗水平应该比这里强多了?!耙缴倒教旎岷玫?,”她这样安慰女儿道,“在这里再观察观察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中午时分,徐飞来换班。溜溜见了,哼了一声,小身子一转,把背留给了徐飞。徐飞坐到床边,抓住溜溜的小手挥打他的脸,“打爸爸吧,使劲打,打到溜溜解气为止?!绷锪镎踉?,想把手挣脱,哭道:“我不要爸爸,我不要爸爸了……”徐飞将溜溜抱进怀里,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溜溜……”
她快速退出了病房,不想看他跟女儿和好的状态,这种打个巴掌送颗糖的把戏会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小方……”走廊不远处传来婆婆的声音,她提着袋子向她走来。她让开门口,指了指病房里,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老太太紧跑几步,进了病房,很快空着手出来朝她追了过来。
“小方啊,等等我……”大年初一住院病人虽不多,她也不想闹得兴师动众的,于是,她停下脚步,不回头,等着老太太,且看她要说些什么?!靶》桨?,早上我一回家就忙着烧菜,又帮你们找了换洗衣服,然后徐飞帮我打了车再赶过来……”老太太气喘吁吁道。她不动声色,任由老太太表演。表演?是的 ,只怕是他们全家人都在她面前表演。
“小方啊,徐飞说,说你大概是听见了……”
“听见什么?”她冷声道。
“听见,听见……”老太太结巴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孩子啊,你知道咱家老大夫妻结婚多年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问题出在,出在老大身上,你们又不愿意生二胎,这样下去我们老徐家不就绝后了……”
“为了不绝后,徐飞就跟……就这样……”他们能做得出,可她实在没有勇气把那些话说出口。
“孩子,你是咱老徐家的媳妇,咱们一家人得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样一来,你跟徐飞有女儿,老大夫妻也有了儿子,多好的事啊。”
“这是好事?呵呵!”她冷笑道,“如果我是你女儿,你还会认为这是好事吗?”
“什么女儿?”老太太揣着明白装糊涂,继续道,“老大夫妻当时想去外面带个孩子回来养的,可带回来的孩子毕竟不是我们家的骨血啊,你别怪徐飞啊,主意是我们拿的?!?/p>
“别怪徐飞?难道是你们把他绑上床的吗?行吧,那你们就这样一家子过吧!”她扔下这句话就往电梯口方向大踏步走去,老太太跟在后面跑,“什么,什么一家子过?”她不理会,朝着楼梯奔去。
第二天,天刚亮,她们娘儿俩就出现在高铁站,登上了回去的列车。溜溜问,我们不跟爸爸一起走吗?她说,爸爸还有事,我们先回去给你看耳朵。
远方深山里的隧道,张着黑洞洞的大口,似要吞噬一切般地扑过来,她一惊,调整了坐姿。手机噗噗噗地震动起来,是徐飞打来了电话,她按了拒听键。手机再次震动,他发来了短信。
出院了怎么不告诉我?是回去了吧,等我,我马上就来车站。
真真是做了一场大梦,到该醒的时候了。她拿起手机,回了一条短信:
你过几天再回吧,回去我们就把离婚手续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