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去父母家,小侄儿拿着一个手掌大的不倒翁,玩的不亦乐乎,别的玩具被冷落在一旁。这个手掌大的不倒翁,可不是什么新鲜玩具,是木头做的,颜色已经有些陈旧,神态也丑丑的。但它是唯一的,是纯手工的。
做这个不倒翁的是表叔,表叔是木匠,曾经是乡里人都很羡慕的有手艺的人。这个不倒翁,是他送给表哥,也就是我爸爸的。据说,送的时机是爸爸刚结婚,家徒四壁时。
这个不起眼的不倒翁的头,已经被磨成了溜光溜光的,充分显示着主人对他的过分疼爱,也显示着它时间的悠久,悠久到什么程度呢?扳开手指算了一下,它的生命至少在45岁以上,比我都年长。
第一次看见它,是我八岁的时候,地点在老院土窑洞的炕上。
爷爷抽着旱烟袋,盘腿坐在炕头。爸爸站在爷爷的对面,倚靠在靠墙放的红漆箱子上,那一对箱子是妈妈的嫁妆。妈妈立在灶头,正在向沸腾的水里放面条。炉膛里的火光印在脸上,红彤彤的,也许不是因为火光,是因为心情正激动着。
激动的原因是爸爸和爷爷正在商量的大事。爸爸想修建一座纯砖的房子。当时村里最富有的两家已经在坝上修建起了砖房子,明晃晃的一座院子,崭新崭新的。比挂在山腰的土窑洞高级的就不是一个等级(窑洞都是从黄土山的竖截面,水平向内凿出来的,受地理位置的限制,外面是看不到立体感的)。
爷爷吸了一口旱烟,开口了,“你现在光景刚刚好转,如果现在就修房子,肯定会欠下一屁股的债,你还有五个孩子,你掂量掂量。”
爸爸沉默了一会儿说:“不怕,我们俩还年轻,有力气,辛苦点,两三年就能还清别人的欠款?!彼低?,看了妈妈一眼。
爷爷转过头问妈妈,“你的意见呢?”
妈妈说:“我支持他。”
爷爷又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说:“只要你们俩都同意,那就建吧?!?/p>
那天深夜,我是被叮当叮当的声音吵醒的。朦胧的睡眼里出现的画面是这样的:
月光从大开着的门照耀进来,映得窑洞明晃晃一片。爸爸坐在木头桌子旁,不停地摆弄着一个小玩意,那个小玩意在桌子上叮当叮当地响。就是这种叮当声,吵醒了我。
那时,不知道它是什么,只是觉得非常好奇。那个肚子大大的,脑袋小小的玩意,被爸爸的手指摁倒,它自己又摇摇晃晃的起来,特别有意思。
虽然非常好奇那个小玩意,但当时爸爸的气场让我不敢乱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爸爸的手指不停的摁,它不停地起来,慢慢的我又去见周公了。
第二天吃饭时,我问爸爸那个东西是什么?爸爸拿出来让我们五个小鬼都过了一下眼瘾,同时也知道它的名字叫不倒翁,是表叔送给爸爸的结婚礼物。
每个人都在好奇心的驱动下,玩了一会,然后,爸爸把他的宝贝收起来了。
我们家矗立起来的新房是村里的第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