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拙作，但属原创，还请多鼓励支持，本故事分上下两集，感谢您的阅读。）

（九）

“凶器还没找到么？”近两个小时后，德暮春又想起了作案凶器，两个人慢慢沿着农庄的小道已经来回走了好几趟。天色也已渐渐进入黄昏。

郭满轻轻地摇了摇头。案发后农庄的几乎每一个地方都被找了个遍，可是仍旧找不到凶器，甚至有人怀疑凶器早已被销毁了，只要一把火，麻绳之类的绳索都将化为灰烬。

德暮春忽然回头问郭满：“如果你是凶手会选择在自己家里动手么？”

“那，那应该不会吧，感觉不太吉利?！?/p>

“嗯……你看杨凯的样子能勒得死李德海么？这两个人看起来也是力量悬殊，就像小学生跟高中生一样?！?/p>

“如果是一个人的话不大可能，可是有吕惠英在一旁帮忙的话，就很难说了?！?/p>

“嗯，真的很难说啊，”德暮春自语着，不知不觉思绪又慢慢飘向遥远的地方。一刻钟后，他忽然眼中一亮，回头抓住郭满的手臂问道：“你说有两个人可以为陈梦瑶做不在场证明？”

“嗯，嗯?！?/p>

“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

“一个叫赵丰，另一个叫张钢，都是这农庄的员工?！?/p>

“等等，其中一个确定是叫张钢么？”

“对?！?/p>

“张钢？”德暮春用半喜半疑的语气说，“不会是同一个人吧？”在德暮春的记忆中还有一个张钢，就是五年前的案子中，死者张勤的儿子张钢，由于那个案子让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张钢这个名字也留在了记忆中的深处。直到前面郭满提起陈梦瑶的不在场证明，说到“张钢”这个名字时，让他心中亮了一下，可是当时并没有一下子就记起来，直到此刻，沉下心来，细细思量，终于又明白了当初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感觉。

现在，德暮春最想搞清楚的就是这两个张钢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如果让他看到本人的话，应该还能认得出来，虽然时隔五年，可是一个人的大致相貌终究是变化不了多少的。

最奇怪的是，在德暮春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对张钢是不利的，如果两个张钢是同一个人的猜想成立的话。因为那样一来，就意味着一开始张钢就隐瞒着一些事，至少是隐瞒了他和陈梦瑶的关系。

就在德暮春打算去找张钢这个人的时候，张钢就出现了，穿着农庄的工作服，出现在了德暮春和郭满的眼前，就像见到老朋友一样，张钢亲切地问候了老刑警，脸上还沾着一些菜地里带来的泥尘。

这是一个强壮的男人。这是郭满对张钢的第一印象。

“五年不见，你又变得壮实了很多?！钡履捍阂部推匚屎蜃拧?/p>

“体力活干多了，肉就结实一点，真不好意思，德警官，直到现在才来跟您打招呼，说实话，我也不想隐瞒我和小……陈梦瑶的关系。”

德暮春没想到他会这么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直接说到了重点上，如果是在年轻的时候，说不定这么一来，反而会对他减少了一些猜疑，可是对于现在这个年纪的德暮春来说，是不为所动的。只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打工的？”

“这个说起来，就要说个两三天了，我瞒了和陈梦瑶的关系，是因为怕影响她的前途，她如今已经是当红明星了，而我仍旧只是个没出息的打工仔，要让别人知道，她认识的人当中有我这么一个人的话，是会影响她的声誉的?！彼嫡饧妇浠暗氖焙?，从张钢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情真意切的真情，不容置疑。马上他又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想给她带来麻烦，要是说出我和她的关系的话，警察会怀疑我的证词的吧，不过也没关系，至少还有赵丰可以作证?！?/p>

“那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又想说出来了呢？”德暮春微笑着问。

“因为今天农庄里没有客人，耳朵少一点，而且我也知道，这件事是迟早瞒不过您德警官的，您一向细心，这个我五年前就知道了，感谢您对我父亲案子的关心?！?/p>

“咳，咳”一提到五年前的案子，德暮春就说不上话来。

说起往事，张钢好像忽然也想起了什么事，语气变得柔和，说道：“小花的命其实也很苦的。”一不注意，他还是习惯性地叫出了陈梦瑶原来的名字，“她从小被我父亲收养，由于家里穷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中学没毕业就辍学帮家里放牛了，后来好不容易和有钱的亲生父亲相认，结果才一年，亲生父亲又破产病死，一直坎坎坷坷，直到最近终于过上些有头有脸的好日子，想不到，想不到又……”说到这里，这个看起来强壮的汉子竟眼眶红了起来。

“咳，咳”德暮春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张钢忙搓了搓眼睛，恢复直直地语气说道：“不好意思，我要忙活去了，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呆在农庄里?！彼底盼⑽⑿α诵ψ碜吡?。

“啊，等等?！钡履捍好凶∷扒胛?，星期天早晨六点到七点之间你在哪里，做点什么？也就是你和陈梦瑶闲聊几句离开之后在做些什么？”

张钢怔了怔，随即笑着回答：“这个我已经做过笔录了，当时正在厨房里做月花糕，不过由于时间早，只有我一个人。”

“月花糕？”

“嗯，小花最喜欢吃的?！?/p>

“哦……”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张钢走出十来米后，德暮春又叫住他。

“不好意思，再请问一个问题，当初，张小花得知自己有个有钱的亲生父亲是在你父亲死之前还是之后啊？”

“这个……”张钢迟疑地在脑海中搜索着五年前的事情，一会后，用肯定地语气说道：“我记得，父亲死之前，她亲生父亲就已经亲自上门来寻查过两次了，不过每次都被小花生气地赶了出去，对她来说，养父更比生父亲?！?/p>

“哦，这样啊，谢谢?！?/p>

看着张钢的背影渐渐远去，郭满看到德暮春的眉头又紧紧锁了起来。

（十）

“天怎么黑的这么快？”说着这样的话，德暮春低着头慢慢踱着步。天色确实已经暗了下来。

“张钢看起来很强壮?。俊惫庋实履捍?。

德暮春回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说实话，你相信他会一大早躲在厨房里做什么月花糕么？”

德暮春摇了摇头，说：“不知道?！?/p>

“不过看起来，他倒挺在意陈梦瑶的，对她的一举一动很留心?！?/p>

“当然，他俩是兄妹关系，做哥哥的当然会特别关心妹妹?！?/p>

“不太像，不太像兄妹之间的关心?！?/p>

德暮春惊讶地瞪着郭满，一会后，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笑了笑说：“我懂你的意思?！?/p>

郭满也笑了笑说：“你是不是在想，我会认为张钢有可能因爱杀人，因为得不到陈梦瑶的爱而心生嫉妒杀了李德海，其实……我有一个更大胆的推测。”

“哦？”德暮春一听来了精神，“什么推测？”

“如果说李德海一直没有孩子的原因不是出在……”刚说到这里，郭满的话突然被急忙忙跑过来求帮忙的农庄员工打断了。这人德暮春不认识，但是郭满一眼认出正是给陈梦瑶做了不在场证明的赵丰，当初就是他给赵丰做的笔录。

只见赵丰气喘吁吁说道：“老板和老板娘打起来了，快请两位警官帮忙劝阻一下吧，我们的话根本就不顶事。”

“为什么事情打起来的？”德暮春一边跟着赵丰快速小跑着向杨凯的办公室赶去，一边好奇地问。

郭满无奈地跟在后面，这种家事他根本就不想管，尤其是像杨凯这样嚣张的人，心里还巴不得他们打得厉害点呢。

“据说是老板娘掌握了老板做坏事的铁证?！闭苑岽牌卮?。

“做坏事？”德暮春回头和郭满看了一眼，“什么坏事？”

“不太清楚，到了就知道了?！?/p>

还没到杨凯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又哭又闹又叫的声音。

“我要跟你离婚，你这没良心的畜生?！?/p>

“离婚可以，但是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你凭什么？今天我要跟你拼了?！苯幼庞执匆徽蟆班栲枧九尽倍髀胰勇以业纳簟?/p>

看到德暮春和郭满走进办公室，杨凯的脸色“刷”地变得十分尴尬和难看，背过脸去，点了一根烟。

他的妻子丁玫就像见到救星一样，抢上来紧紧拉住德暮春的手，哭诉道：“你们来的正好，你们是警察，给我评评理，这个畜生背着我在外面偷女人，现在还想把我赶出去，这个畜生，呜呜……”

“你怎么知道他偷女人？”德暮春轻轻放开她的手。

“我有证据，以前我只敢怀疑，不敢问他，现在我有铁证，看他还想怎么抵赖?！?/p>

“证据呢？”

“喏?！倍∶的贸鍪只?，打开了一段视频，从视频的角度看起来应该是偷拍的，拍的是一个大床房，没一会视频里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正是杨凯，那女的就是李德海的老婆吕惠英，两个人一开始有说有笑，渐渐地就拥抱在一起，然后嘴和嘴热烈地碰在了一起，再下去就是两个人的激情快活好戏了。德暮春拖动着时间条大致浏览了一遍，足足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这是什么时候拍下的视频？”

“不就是那臭婊子来的那天么，星期天，103号房?！?/p>

“具体时间呢？”

“具体时间？”丁玫稍微想了想，“应该是早晨5点40分左右，我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感觉这畜生起床了，而且还悄悄地穿了运动服，溜出门去，我感觉不对劲，于是也跟了出去，然后就看到他偷偷进了103号房间，这是女客人入住的房间啊，我一下就明白了，本来打算冲进去抓个现行，可是怕他日后抵赖，就决定把它拍下来作为证据，这是我悄悄躲在窗口拍的?！?/p>

“哦……奇怪了，为什么要穿运动服呢？”

“哎呦，我说警官，这样的话，即使被我发现他偷溜出去，回来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去晨练了啊?！?/p>

“嗯，嗯，也对，是在窗口拍的么？”

“对，对，现在请你们给我评评理，这畜生……”

“评理么？德暮春打算了她的话。

“对?！?/p>

“要评理的话，先跟我回警局?！彼底畔蚬疽饬艘幌拢锰旎姑蝗?，两人打算去103号房间的窗口查看一下。

丁玫愣愣地看着他俩出了门。

“一个半小时的视频足以证明杨凯不在场了?！惫档?，这本该是一条让人丧气的消息，可是相反，他却有了一种暗喜的心情。

德暮春面色有些沉重，淡淡地说：“等看了再说吧?！?/p>

农庄的客房，单号房间和双号房间分别排成一排。101号、103号、105号……这些房间的窗口朝着同一个方向。102号、104号、106号……这些房间的窗口朝着相反的另一个方向。

走到103号房间窗口这个角度朝里看时，看到的场景跟丁玫手机里偷拍到的场景是吻合的。德暮春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郭满说：“你倒看起来好像还有一点高兴么？”

“因为这么一来，说明我的另一个大胆的推测极有可能是正确的。”郭满自信满满地说。

“哦？”德暮春重新又来了精神。

“我一直在想，如果李德海没有孩子的问题不是出在他妻子身上，而是他自己身上的话，那么无论他找什么样的女人都是不可能会有孩子的?！?/p>

“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我是说陈梦瑶肚子里的孩子说不定就不是李德海的。”

“难道，难道你想说这孩子是张钢的？”德暮春惊讶地看着他。

郭满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俩是兄妹啊?！?/p>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陈梦瑶必须得怀上一个孩子，这样李德海才有可能跟前妻离婚跟她在一起?！?/p>

德暮春眉头皱了起来，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瞥了一眼郭满，“你说陈梦瑶为了跟李德海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特意向张钢借了一次种？”

“借种？呵呵，请您不要说得这么直白好不好?！?/p>

“好，既然这样，他俩有必要杀了李德海么？按理说应该等他活着结婚才对?！?/p>

“这就有很多种可能了，有可能李德海发现了陈梦瑶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这样一来，为了名誉、财产等各方面的原因，陈梦瑶只能联合张钢出此下策；也有可能一开始张钢根本就不知道陈梦瑶怀的孩子是自己的，等后面发觉了以后，才出于对李德海的嫉妒，出手杀了他，张钢这么强壮的一个人要勒死李德海还是有可能的，至少他比李德海年轻，力气更大一些，还有他也是这农庄里的员工，估计要搞到103的房卡也不是难事?！?/p>

德暮春用惊异的眼神看着郭满，点头说道：“你牛逼，这些都能想得到?！?/p>

“那接下去……”得到老刑警的赞赏，郭满也很开心。

“接下去，天就黑了，我们就回了，该睡就睡，该吃就吃?！?/p>

“那张钢他……”

德暮春神秘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他真是凶手，那么只要凶器还没被他销毁的话，必然还藏在这农庄的某处，我们两个要是一直呆在这里的话，他是不会放松警惕的，所以我们得走，而且要走得干干净净?！?/p>

“那岂不是……”

“不用担心?！彼底诺履捍耗闷鹗只ν司殖ご笕说牡缁?。

两个刑警离开农庄一个半小时之后，有一男一女两个新面孔的年轻刑警穿上便衣扮作一对情侣入住了仙人谷农庄。

在回去的途中，郭满不禁暗暗佩服，“姜还是老的辣啊?！?/p>

（十一）

一天，网上娱乐版头条的一条消息把德暮春惊了一下，这已经是案发后一个半月之后的事情了，他也来回跑了好几趟医院，局长大人也召集大伙开了好几次会议，去仙人谷农庄的便衣也换了好几拨，可是丝毫找不到蛛丝马迹，张钢的狐狸尾巴也始终没有露出来，案件一直陷在僵局中。

“肯定是方向错了?！毙叹谐涑庾耪庋哪钔?，大家压力都很大，李德海的案子虽然瞒了三五天，但终究包不住媒体的眼睛，被报道了出去，社会上已是一片哗然，德暮春是直接负责侦查这起案件的，压力更大，不过局长大人特别信赖他，而且也知道他身体有恙，尽量帮他分担压力。

看到娱乐版头条写着关于陈梦瑶接拍新动作大片的内容时，德暮春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一个孕妇怎么会去拍摄动作大片呢？而且还是主角，有很多动作戏，这不是要把肚子里的孩子往死里送吗？

“孩子一个月前就掉了。”郭满捧着一杯茶，站在他身后。

“什么？”德暮春惊了一下，回过头看着郭满，“你是说一个多月前，吕惠英去找她那次么？”

“对，吕惠英表面上不甘心丈夫被陈梦瑶抢走，实际上我估计是不甘心李德海的一部分财产被她肚子里的孩子抢走，所以去找她闹，结果两个人一拉扯，陈梦瑶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孩子就这样掉了?！?/p>

“这么大的事情，新闻怎么没报道出来？”

“哎呦，这种事情从怀孕到小产都没几个人知道的?！惫ψ潘?。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那我可靠的小道消息就多了?！?/p>

德暮春一边听着，思绪却慢慢飘到了遥远的地方，片刻后，喃喃说道：“这么说来，陈梦瑶这女孩子还真是不简单，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投到工作中?！庇止艘换幔壑幸涣?，说道：“走，咱们去查查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好好利用一下你的小道消息?！?/p>

郭满怔了一怔，接着就笑着拍了拍胸脯，说：“这事包在我身上?！?/p>

有关陈梦瑶的信息基本收罗完整是在两天之后，郭满兴奋地跑到了德暮春的家里。因为是周六，老刑警的妻子女儿也在家里，尽管担忧他的身体，她俩还是顺从他的意思，故意回避出去闲逛。

“总的来说，陈梦瑶为人还是不错的?！惫茸芙嵝缘厮盗艘痪?。

“哦？说说看?！?/p>

“听她邻居说，她从小学习就好，14岁那年小学毕业就靠学校的奖学金给自己买了新衣服。人也孝顺，为了给家里省钱，中学没毕业就帮家里放牛，19岁的时候，虽然有个有钱的亲生父亲来相认，可是她却愿意跟贫穷的养父生活在一起，后来养父死后，她才靠亲生父亲的帮忙又上了学，不过没想到只过了一年他亲生父亲就生意破产病死了，她又辍了学。辍学之后，他亲生父亲的一个叫熊杰的朋友照料她的生活，据说她特别勤奋努力，夜以继日地学习，练表演，后来在熊杰的帮忙下，进入了影视圈。”

“哎，等等?！钡履捍捍蚨狭怂幕?，“那个熊杰最后和她是不是变成了那种关系？”

“嗯，对的，你怎么知道？”

“小吞告诉我的?！?/p>

“哦……”郭满看着德暮春的神色，解释说：“不要因为这个就影响对她的看法，那个时候熊杰死了老婆已经有好几年了，日久生情，产生忘年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熊杰有个儿子，那时十一岁，因为多年缺少母爱，脾气特别差，性格也很怪异，很难相处，也不爱学习，可是在陈梦瑶的细心劝导下，听说后来，脾气也变好了，学习也跟了上去?！?/p>

“那再后来呢？”

“后来可惜才两年，熊杰不小心误食了过量安眠药死了，扔下一个儿子没人管，幸亏陈梦瑶一直照顾着他。因为勤奋努力，各方面口碑都很好，不久陈梦瑶就和大导演钟万红合作拍了《镜花水月》和《梦幻人生》两部卖座电影，一下子大红大紫，不过，红了以后，据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为人还是很低调友善，做事也勤奋努力，而且还做了很多公益慈善事业?！?/p>

“听说钟万红因为同性恋的丑闻曝光跳楼自杀了？”

“嗯，对的，有人私底下偷偷说过陈梦瑶命硬倒确实是有一点。”郭满用叹惜美中不足地语气说着。

“不久之后，她就和李德海走到了一起？”

“对，今年她才二十四岁，像她这样一个既漂亮，性格又好，人又勤奋的女孩子，我想谁见了都会看上的。”郭满点着头说。

“哎哟……”德暮春缓缓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说道：“这样说起来，我们原先推测的，她为了和李德海名正言顺地走在一起而向张钢借种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是不会发生的。”

“应该不会吧……”郭满缓缓说道，“不过张钢因为得不到爱而嫉妒杀人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或者也有可能在张钢不依不挠地追求了，善良的陈梦瑶一时心软从了他也说不定，在张钢知道孩子是自己的真相后，从而因嫉妒冲动杀人。”

正说着，警局那边来了一个电话，德暮春挂下电话后，脸色一变，看着郭满说道：“出事了?！?/p>

“什么情况？”

“张钢已经从农庄出来，要不是有我们便衣跟着，说不定他已经杀了吕惠英。”

“他要杀吕惠英？那现在呢？”

“跑了，兄弟们正在追捕他。”

德暮春缓缓仰起头，喃喃道：“他要杀吕惠英，难道说他真是要为自己的孩子报仇？”

（十二）

由于仙人谷农庄这起案子存在着特别大的社会影响力，警局几乎全军出动，在各个部门的高度配合下，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就追查到了张钢的下落，德暮春和郭满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有几个便衣刑警已经围在一幢别墅门口。

这是位于市郊国家湿地公园边的一个豪华别墅区，没有上千万身家的人要想入驻这里的话，简直想都不要想。德暮春也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区域，忽然有一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

“已经查过了，这是李德海半年多前新购买的别墅，产权是登记在陈梦瑶名下的?！币桓霰阋滦叹蚶闲叹樯芮榭?。

“张钢和陈梦瑶都在里面？”德暮春眯着一只眼睛通过门缝往里面看希望能看到些什么。

“是的，陈梦瑶昨晚进去还没出来过，张钢是不到半个小时前进去的，手里还提着个盒子，看起来像是食盒之类的?！?/p>

德暮春点了点头。

“要让兄弟们冲进去抓人么？”郭满看起来有些兴奋也有点紧张。

德暮春凝神想了想说：“再等等?！比缓笙虮鹗奈剿闹芸戳丝?，“有位置可以爬进去么？”

“这边”便衣刑警把德暮春带到一个围墙转角处，这里有一棵古香樟树的枝杈从别墅庭院里长出来。郭满把双手往膝盖上一垫，说：“上来吧?！?/p>

德暮春在郭满的协助下，爬了进去，随即郭满也跟着爬了进去。两人沿着廊道刚靠近别墅的内门，就听到了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花，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月花糕，趁热吃吧?！?/p>

门旁边是一副巨大的落地窗，十分恢弘大气，窗内用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德暮春和郭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缝隙，透过缝隙往里看时，只见陈梦瑶穿着睡衣背着张钢显示出一副不愉快的表情，只听她冷冷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现在叫陈梦瑶，不叫张小花?！?/p>

张钢连忙赔着笑道歉：“对不起，我又忘记了，小花?！?/p>

陈梦瑶白了他一眼。

“我不饿，放下吧?！?/p>

张钢放下手中的食盒，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打开盒子后，用两根手指小心地捏出一条“心”型挂坠，看起来十分珍贵。

陈梦瑶眉头微微皱了皱，问道：“这是干嘛？”

“我知道你最喜爱的挂坠已经掉了很久了，我特别攒钱给你买了一颗新的‘心’。”

“我喜欢的那颗‘心’五年前就已经掉了，这颗……”

张钢连忙抢先道：“我知道那是父亲在你14岁生日的时候送你的生日礼物，‘心’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现在这颗也一样，上面已经刻了你的名字?！?/p>

“哦？”陈梦瑶接过去一看，脸色一沉，“你拿回去自己戴吧，我不缺这些。”

张钢脸色难看，忽然吸了一口气，抓住陈梦瑶的手臂说道：“小花，我喜欢你很久了，一直不敢说出来，现在李德海也死了，我才敢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小花，以后就让我照顾你吧……”

“你疯啦？”陈梦瑶挣脱开他的手，“我是你妹妹，你别……”

“我不管，总之我以后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张钢像疯了似的扑上去拥抱住陈梦瑶。

陈梦瑶大惊失色，哭叫起来。

德暮春和郭满互相看了一眼，冲了进去。

张钢被捕了，德暮春离开别墅前，捡起掉在地上的“心”型挂坠，只见上面刻着“张小花”三个字。

张钢被捕后连续三天，情绪低落，一声不吭，几个刑警轮番审问，丝毫撬不开他的嘴巴。直到第四天，他才说了出来，为什么要去找吕惠英的麻烦，是因为他要替陈梦瑶肚子里的孩子报仇，当问到这个孩子是不是他的时候，他一脸惊愕，最后苦笑着说：“要是她肚子里能怀上我的孩子的话，叫我去死都愿意。”

回想起在别墅里发生的场景，德暮春和郭满都觉得，这个孩子是张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李德海？是因为得不到陈梦瑶的爱而心生嫉妒吗？”审问时，德暮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钢，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

“你们在说什么？”张钢笑着抬起头来，“是在跟我开玩笑么？”

“谁跟你开玩笑？”郭满拍着桌子，怒目瞪着他。

片刻后，德暮春神色镇定地缓缓坐下来。

“你是怎么杀了他的，老实交代吧?！崩闲叹诔鲆桓币虺志谜降难?，同时脸上也挂着必胜的自信表情。

这个时候，警局里的气氛明显已经有了好转，大家脸上都露出了胜利在望的表情，虽然一时半刻张钢还没有要交代的意思，但是大家都有信心他迟早会开口的，因为他们有他们的办法，比之更难对付的犯人他们也见的多了。甚至到后来，已经开始有人提前预想如何庆祝最后的胜利了。

这样的一种欢快气氛在局里持续了两天半，然后大家又进入了偃旗息鼓的状态。

那天，仙人谷农庄的一个女员工主动到警察局里爆料，案发那个星期天的早晨她确实看到了张钢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做月花糕，而且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这个女员工看起来十分羞涩内向，问她为什么会看到张钢的行动时，一开始还不肯说，在再三追问下才说出来，原来她一直暗恋着强壮阳刚的张钢，平时一有机会就会偷偷地傻傻地看着他。据她说，只要这样就很幸福。

德暮春不肯死心，问她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来说这个事情，那女员工说，案发后，她就因为害怕请了好几天假，后来回农庄后，也不知道自己所掌握的信息这么重要，就一直没在意。直到这两天看到新闻上说仙人谷农庄的案子已经抓到嫌犯时，才想起来那天早上张钢根本就不可能出去杀人，于是第一时间赶过来提供信息。

德暮春听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案子又回到了原点。

（十三）

王小吞一直还没有醒过来，医生说情况并不是很乐观，一切要看他的意志和天意。德暮春又去看了他几次，不禁又想起那个问题，那天他为什么要去偏僻的断崖边呢？从先前的搜查来看，那里似乎跟案子没有直接的联系。

德暮春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努力把脑子里所有的推测清零，经过多方面多次查证，农庄老板杨凯的妻子丁玫并没有伪造证据，暗恋张钢的农庄女员工也没有做伪证，最大的两个嫌疑人都是清白的，那从何查起呢？只有清零后，从头开始了。

出于职业习惯，否定了前面的结论后，德暮春脑子里立马又出现了新的猜测：一是李德海的妻子吕惠英说不定除了杨凯之外，另有情人，而这个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她既然可以找第一个情人，自然也可以找第二个；二是说不定李德海另有仇家，像他这样一个商界巨鳄，有一两个仇家一点都不稀奇，而那个仇家说不定就用某种巧妙的方式混在那天的游客当中，亦或者就直接冒充了农庄的工作人员。

想到这些，在本案遭遇前无去路的情况下，德暮春当机立断，立马通知郭满重新阻止人马清查当天的所有游客，一个都不能漏网，并且对农庄的所有工作人员也一一摸底排查。

这项工作花费了好几天时间，可是结果还是令人失望的。农庄的员工都是老员工，生活状态和生活轨迹与一般的劳动人民无异，他们的人生似乎跟李德海夫妇两产生不了什么交集。对于游客的排查结果，跟王小吞当初查的结果也是大同小异，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正当大家又垂头丧气的时候，郭满像捡到宝似的冲回警局，原因是他查到有一个客人跟陈梦瑶有点关系，若不是他曾受德暮春之托去好好调查过陈梦瑶的身世，他也不会知道这个客人就是熊杰的儿子，名字叫熊欢。熊杰曾经帮助陈梦瑶进入影视圈，陈梦瑶也曾经耐心劝导熊杰的儿子改邪归正，熊杰去世后，熊欢也一直受到陈梦瑶的照顾，这次来农庄游玩也是学校放假跟着陈梦瑶一起出来欢度周末的。

“这孩子几岁了，长的怎么样？”德暮春并没有像郭满一样欢喜。

“今年刚满十五岁，开始读初二，人嘛个子中等，身材偏瘦一点，我去找他的时候，也不太爱说话，问他当天案发时在做什么，他也说记不太清楚了，六七点钟的话应该还在睡懒觉，因为是周末难得有个睡懒觉的机会。”

德暮春面色沉重地走出警局办公室，看着天边各种形态的白云，叹了口气问跟在身后的郭满：“还有其他新发现么？”

郭满摇了摇头。

“看来得扩大范围从整个社会去查李德海的关系人了，这真当是大海捞针了?！崩畹潞Ｓ锲林氐剜杂铩?/p>

“那熊欢这条线？”郭满不肯死心。

“方向不对，目前我们虽然查的很辛苦，但是切记不可病急乱投医，面对一个既无动机又不具备条件的对象再去钻牛角尖的话，岂不是给自己挖坑？”德暮春沉重的脸色忽然慢慢缓和下来，回头对郭满说：“看来我真该解甲归田咯，这起案子的担子看来要落在你们年轻人的身上了?！?/p>

“什么意思？”郭满露出惊愕的表情。

德暮春反而笑了，脸色也变得轻松，说道：“天气这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p>

自从多次查无结果后，老刑警反而放松了下来，也看开了很多。社会对警局的信任渐渐变成了质疑，局长大人也变得越来越焦躁。郭满始终无法理解老刑警为什么忽然会有这样一种心态上的变化，这种有始无终的态度可不是他所认识的德暮春所拥有的。

一天下午，德暮春在河堤边散着步，郭满又紧追着问他为什么放弃对案子的侦查。老刑警被追问不过，终于说出了自己得了肝癌中晚期的真相。

“我也不是放弃对本案的侦查，只是对于我这样一个活一天就少一天的人来说，还有一些比这个案子更重要的事情?！?/p>

郭满忽然间就明白了。

“您的妻子和女儿更需要你?！?/p>

德暮春笑了笑说：“她俩固然是最重要的，可是就案子来说，比起这件大案子，还有一起埋在我心底的小案子更让我耿耿于怀?！?/p>

看着郭满一脸疑惑，德暮春把五年前陈梦瑶的养父张勤之死的案子前前后后说了出来，就像翻开一本尘封的历史书，虽然颇具沧桑之感，却仍能清清楚楚看到里面的记载。

听完老刑警的故事后，郭满皱着眉头，挠着后脑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德暮春眼睛亮了。

“你，你有新发现么？”

“也算不上什么新发现，就是那些沾染在死者小腿和小手臂处的黄色泥尘倒是让我想起一些事情?！惫匾渥潘?。

“想起一些事情，想起什么事情？”德暮春又惊喜又怀疑。

“其实我的老家就在牛家沟的山村里。”郭满把视线拉到遥远的天边，“我记得五年前，大概在村子里举行什么‘牛气冲天’大会之前的一个多月，那里来了好几辆挖土机，挖的都是山上的黄泥，说是什么建筑工地上有用，那阵子屋前屋后都是泥尘，即使不出门躲在家里，只要过个两三天，头发上脸上都会染上一层土黄色，特别叫人烦，所以直到现在还留在我记忆中。”

“你说的是真的么？”德暮春兴奋地抓住郭满的手臂。

“当然是真的?！?/p>

“那你老家的位置偏僻么？”

“嗯……是在山村里，没几户人家，离牛家沟举办‘牛气冲天’大会的大村子大概得走一个多小时。”

德暮春听着，兴奋地搓起双手，片刻后，欣喜地盯着郭满问道：“欢迎我去你老家做客么？”

（十四）

牛家沟由好几个散落在大山里的自然村组成，曾经举办过“牛气冲天”大会的村子，是村里唯一的行政村，算是比较大的，坐落在山脚下，地理位置也相对比较好。

郭满老家是在一个自然小山村里，散散落落没几户人家，只有一条坎坷不平的泥路通到村子里，五年前运黄泥的车子就是通过这条路进出村子的。

一进村子，德暮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这是一个多么荒凉的地方啊，偶然可以见到几个老人在残旧的黄墙边，晒着太阳，聊着天。年轻人都已经逃出村子了。

郭满的父母两年前已经被接进城里居住，老房子里挂满了蜘蛛网。

“我看这里都不到十户人家了?！钡履捍嚎戳艘蝗笏档?。

“还会越来越少的?！惫醋拍切└隼先?，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

“这村子周围会有一些闲置的空房么？”德暮春的语气中含着一种期待。

“空房子么？”郭满在记忆中搜索着，“没人住的空房子现在肯定有了，就像我家，但是五年前应该还不大会有，顶多会有一些空置的牛棚、柴房之类的?！?/p>

“牛棚、柴房……”沉吟了片刻后，德暮春要求郭满带他去看看。

有两三个破旧的空牛棚离郭满家不远，德暮春探头进去一看后，就摇了摇头。

“还有么？”

“还有的话，就是离村子挺远的一个地方还有一间空置了好几年的柴房，因为离村子远，用起来不方便，所以已经好多年没人使用了?！?/p>

“好多年没人用？有多少年？”

郭满挠着头想了想回答：“起码得有六七年了吧?！?/p>

德暮春一听，马上让郭满带他去看看。

沿着小山路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一间简易的黄墙小屋出现在眼前，一扇灰色的破旧木门紧紧关着，墙的四周到处都是岁月的斑驳痕迹。

刚想推门进去，透过掩映的松树林，德暮春看到小柴房的下方位置大概二十来米处有一块黄色的平整地，一眼就看出来是经过人工开垦的。

“那是什么地方？”德暮春指着问。

郭满一看，笑着说：“哦……那里就是五年前挖过黄泥的地方，你没发现我们这村子里的房子几乎都是用这种黄泥夯出来的么？”

德暮春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吱……嘎……”缓缓的门轴刺耳声中，走进了柴房内。

里面除了一堆柴草和满屋的蜘蛛网外什么都没有，可是德暮春却似乎很有兴趣，一边小心翼翼地撩着蜘蛛网慢慢挪动脚步，一边四下里张望。郭满却没有一点想要进去看看的意愿，在门口足足等了他半个多小时，值到看到德暮春好像在那堆柴草旁弯下腰捡到了什么东西，才见他心满意足地出来，出来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挂着一副神秘的笑容。

“有什么发现么？”郭满很好奇。

德暮春想了想说：“我想我们得多跑几个地方了?！?/p>

郭满跟着德暮春先走了大约二个多小时的小山路，到了陈梦瑶当年的家所在的自然村，首先证实了，这两个村之间是有小路可以通的。然后德暮春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顺着新的思路，他们在行政村找到了当年陈梦瑶的小学老师，证实了一件事情，当年陈梦瑶小学毕业的时候拿到奖学金这件事根本是子虚乌有。

那么当初郭满来向她邻居打听的时候，为什么都会说她成绩优秀还拿了奖学金，并且用这笔钱给自己买了新衣服呢？

德暮春和郭满就这个问题再次询问了陈梦瑶的邻居，说起来，当初他们也只是听当年的张小花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这么一来，德暮春和郭满两个人立马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牛家沟所在的镇子，陈梦瑶所说的用奖学金购买新衣服的那家服装店就在镇子里。

镇子离牛家沟起码有一个半小时的脚程，根据邻居提供的信息，德暮春和郭满找到了镇子里最大的一家服装店，说是最大，其实也就是二十多平米的一间店面，里面男女老少杂七杂八的衣服都卖，不过经营对象都是镇子周围很少出山的村民，一般出过山的人基本就看不上这种货色了。

服装店老板是一个形象猥琐的单身男子大概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见到警察，眼神就躲躲闪闪，让人感觉很不靠谱。但当他得知如今当红的明星陈梦瑶就是当年来买衣服的张小花时，他的一双细长眼就露出了一种不可思议而又回味无穷的眼神。嘴里直叹道：“当年14岁，如今24岁，真是女大十八变，难怪我认不出来了?！?/p>

后面服装店老板得意洋洋地回忆的一段话，直到后来很久很久还是让德暮春和郭满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原来，当年14岁的张小花，扭动着刚发育成型的小腰肢走进店里，用一次肉体交易，换取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件心仪的新衣服。

最后，德暮春和郭满用两个拳头告别了服装店老板，虽然不愿意相信他的话，可是在德暮春心里，已经肯定了这才是事实。

在回警局的路上，“张小花”和“陈梦瑶”两个名字交错着出现在德暮春的脑海中，这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呢？她走的是一条怎样的人生道路呢？渐渐的，一个和原来印象截然相反的陈梦瑶在他的脑子里形成，一条明暗交替的人生路也越来越清晰。

（十五）

德暮春认为，从14岁第一次选择开始，陈梦瑶就走上了一条表面上看起来光鲜，背地里却见不得人的人生路。郭满曾经四处打听来的消息只是她光鲜的一面而已。

顺着这样的思路，熊杰和陈梦瑶的忘年恋自然有了另一种解读，因为亲生父亲破产病死，好不容易摆脱贫困的陈梦瑶内心深处极度地恐惧着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为了抓住改变命运的最后机会，不管爱与不爱，她和大她好多岁的熊杰相恋了。

这么一来，王小吞曾经一直质疑的熊杰因误食过量安眠药而死的这件事也让人有了怀疑的理由。因为那个时候，渐渐小有名气的陈梦瑶认识了大导演钟万红，而钟万红却有同性恋的癖好。

小小的成就根本无法给曾经长期处于贫穷中的陈梦瑶足够的安全感。于是为了爬上更高的台阶，她只得放弃熊杰，投入更有本事的钟万红的怀抱。如何才能彻底摆脱被抛弃后而纠缠不休的男人呢？安眠药帮了她的忙。

两年后，李德海出现了，相比李德海，钟万红又逊色了一些，更重要的是她和钟万红的那种关系是绝对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或许在她心里根本就十分讨厌那种恶心的关系，为了命运，她才强忍了两年，所以一有机会她就会竭力跳上另一个更高的台阶。这一次，她用同性恋的幌子遮掩了钟万红跳楼的真相。

在爬上更高的台阶的同时，别人被她踩在了脚下，这就是陈梦瑶的人生路。而她让大众看到的只是她站在台阶上的光鲜一面，她的脚下有多少的肮脏，到目前为止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现在还有一点让德暮春想不通的就是李德海的死，这似乎是陈梦瑶人生路中的一个意外，因为她还没有找好下一个台阶。

一个礼拜后，郭满按照德暮春的意思，查找案卷，重新调查了有关陈梦瑶身边发生的所有命案的关键线索，结果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熊杰的死还是钟万红的死，都不可能是陈梦瑶所为，因为她有确实的不在场证明。于是，德暮春的很多推想又成了泡影。

就在云里雾里找不对路的时候，警局的电话铃急促地响起。市民广场的立交桥楼梯下发现了一具尸体。

德暮春和郭满赶到现场的时候，吓了一跳，死的不是别人，赫然竟是一个礼拜前去调查走访过的服装店老板。死因是酒后从立交桥的楼梯上不慎跌下，头部撞到护栏，重创而死，看起来像是一桩意外。

德暮春和郭满互相看了一眼，第一时间马上想到了陈梦瑶。去询问了一下，陈梦瑶毫不隐瞒地承认了服装店老板曾去找过她，为了敷衍打发他，还请他吃过晚餐，喝过上好的红酒，可是两人分开后就再也没有碰过面了，陈梦瑶去片场拍夜戏至通宵，是所有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的。而服装店老板的尸体被发现是第二天清晨，推断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的3点到4点之间，这段时间，陈梦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案发现场。

“你相信那男人去找她只是为了吃顿饭么？”离开陈梦瑶后，郭满这样问老刑警。

德暮春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他真是只为了吃顿饭的话，或许就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了。”

“你还是怀疑陈梦瑶？”

德暮春没有回答，忽然停了下来，仰望天空良久良久，突然一道光在他的万千思绪中闪过，接着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兴奋地凑到郭满的耳边“蹊蹊碎碎”地讲了一通。

郭满立马露出惊愕万分的眼神，不过看着德暮春一脸自信的样子，终于还是慢慢地点了点头。

“好，我马上去办，希望不会让您失望。”

（十六）

时隔近两个月，德暮春再次来到了仙人谷农庄，在这里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郭满的消息，可以说，这是李德海凶杀案发生以来最令人振奋的消息。

郭满第一时间也赶到了农庄，德暮春亲自到农庄门口迎接，一见面，德暮春又问了一次：“确定么？”

“确定，有医院鉴定证明。”郭满自信地回答。

德暮春长吁了口气，说：“那么接下来只要再解决最后一个问题，一切谜团就都解开了。”

“您说的是杀人手法么？”

德暮春点了点头，同时眉头又微微皱起。

李德海被杀的房间108室直到现在还封着，农庄的生意却反而好了起来，因为精明的农庄老板杨凯想了个办法，在108号门口贴了块牌，上面写着：商界巨子李德海被杀点，只准参观，不许拍照。旁边还用小字注了李德海的生平，俨然成了一个景点?；匙藕闷嫘牟喂鄣目腿嘶共簧?。

德暮春和郭满再次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能看到的东西和先前看到的没有两样。

“总觉得李德?；岜凰账?，那是一件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因为鉴定结果中说明李德海死之前是脑子清醒的，怎么可能不反抗呢？”郭满的语气中有点无奈也有点焦躁。

“出去走走吧?！钡履捍嚎醋糯巴饩∏橛瓮娴目腿?，“哦，对了，今天是星期几，怎么会有这么多客人?！?/p>

“应该是星期六了吧”郭满也不太确定。

游人们确实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有的拿着篮子，在菜地里采摘新鲜的蔬果，有的举着钓竿在池塘里一边聊天一边钓鱼，有的带着孩子在地里体验农事活动，一家人其乐融融。更有胆大一点的年轻游客拉着壮实的水牛在田里干活，这种生活对于农村里的人来说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做的事，而对于城市里走出来的游客来说却是一种享受。

看到几个小伙子合力拉着一头水牛，而那水牛却拧着头愣是一动不动并不配合的样子，郭满就忍不住笑了，他自小从农村长大，对牛的脾气最熟悉不过，看他们那种方法就是再来几个壮汉也未必能请得动一头水牛。

“再来十个人也拉不动啊?！惫ψ潘?。

这句话进到德暮春耳朵里，使他愁结的思绪中忽然跳出一个线头。

“你说什么？”德暮春紧紧抓住郭满的手臂。

郭满有点惊讶，慢慢收敛了笑容。

“我说，按照他们这几个的方法，再多的人也拉不动一头牛，有，有什么问题么？”

“哈哈，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问题就在这里?！钡履捍盒朔艿卮昶鹗掷?。

“离客房最近的牛棚在哪里？”德暮春随便找了个农庄的工作人员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人愣了一下，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牛棚吗？哦……应该是那个?！彼氖窒蛞桓黾蛞啄痉孔臃较蛑噶斯?。

“哦，谢谢?！?/p>

离客房最近的牛棚里面只关着三头水牛，由于农庄很大，所以为了方便，牛棚也做成小小的一个一个分布在农田的四周。这个小牛棚离客房也就隔着一条石板铺成的小道，让德暮春在意的是它离108号房间的窗口也就五六米的样子，只不过它不是正对着窗口，所以先前一直没有注意到它。

两人刚走到牛棚门口，就听到里面有工作人员在抱怨：“有些游客的素质还是不行啊，拉不动牛，就偷偷地在牛屁股上点火，万一被牛踢了又得算到我们头上?！?/p>

“是的，不过我倒是希望他们狠狠地被牛踢一下，那么也就没人敢再这样弄了?！?/p>

“呵呵，你的心倒是够狠的……”

一见到有人进来，两个员工刹住了嘴，奇怪地看着德暮春和郭满。

“是哪头牛的牛屁股被火烧了？”德暮春笑着问，眼睛却往三头牛的屁股上看。

“不就是这头么。”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指着他右手边最近的一头大水牛，只见水牛屁股上被烧焦了一大块，有几个部位还露出老伤疤。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那个工作人员想了一想，“估计快两个月了吧，具体哪天我倒忘了?！?/p>

“好像就是农庄出现命案的那天吧?！绷硪桓鲈惫げ钩涞馈?/p>

“嗯，是的，好像就是那天。”

德暮春点了点头，陷入了沉思中。两个工作人员牵了另外两头水牛出去了。郭满却一直不知道德暮春在想什么。

大概过了十来分钟后，德暮春目光闪动，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了句：“对，肯定就在附近。”说着，操起一把放在牛棚里的铁锨，在牛棚附近的泥地里边找边铲，似乎在寻找什么宝贝，同时也招呼郭满一起找，目标是看起来翻新过的泥面。

郭满虽然不知道老刑警在找什么，但还是全力以赴行动了起来。没到一刻钟时间，德暮春惊喜的叫了起来，郭满赶过去看的时候，只见他从刚挖开的泥坑里拉出了一条灰褐色的麻绳，一直拉，足足有近二十米长的样子。

“这是什么？”德暮春举着麻绳，得意地问郭满。

“难道，难道这就是勒死李德海的凶器？”

“正解。”老刑警笑着大声回答，“这么一捆麻绳，他在警方的监视下，是没法带出农庄的，要销毁也不容易，所以就埋在了这里，哈哈，真是天网恢恢啊，这个就拜托你拿去鉴定了，肯定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p>

郭满“嗯”了一声，可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还是一头雾水。

此刻，德暮春心情好极了，感觉身上的病痛都好了很多，愉快的心情是治病的良方。他拍了拍郭满的肩头。

“其实一旦找到了那个像钥匙一样的点，一切就迎刃而解了，那个钥匙点就是你说过的几个壮汉都拉不动的牛，所以我就想到了勒死李德海的其实不是人，而是这些强壮的水牛，而且就是这头被火烧屁股的水牛?！?/p>

听了老刑警的话，想到近二十米长的麻绳、还有水牛的火烧屁股，还有这个离108号房间才五六米远的小牛棚，郭满也豁然开朗。

德暮春继续说道：“凶手的体力虽然根本比不上李德海，可是趁他还在睡梦中的时候，把麻绳套到了他的脖子上，再通过窗户，把麻绳的另一端套在了牛身上，最后在牛屁股上放把火，那牛就使劲往前逃窜，李德海虽然很强壮，也逃不了被勒死的厄运。所以我们当初看到李德海的尸体是从床上被一直拖到了窗口，最后断气的时候就倒在窗台下。”

郭满点了点头，“难怪啊，难怪，好吧，接下去我马上去重查熊杰和钟万红的死?！?/p>

德暮春“嗯”了一声，缓缓地转过头，看着被火烧屁股过的大水牛，长长叹息了一声。

“你也算是为你的同类报了仇了?！彼嫡饩浠暗氖焙颍履捍旱哪院Ｖ杏殖鱿至恕芭Ｆ逄臁贝蠡嵘?，李德海一刀一刀刺进牛身上的场景，不禁长叹一声。

（十七）

下课铃声一响，春晖中学的操场上拥过来一堆孩子。星期五的下午，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光。操场上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这让站在操场一角的德暮春和郭满很是羡慕。经过一个礼拜的最后调查鉴定，该搞清楚的一切都已经搞清楚了。

“两份鉴定结果都带来了么？”德暮春最后还要确定一下。

“是的，都带来了?！惫掷锬米乓恢坏蛋复蛋复镉辛椒葜凉刂匾募ń峁?。

“是哪个？”德暮春的眼睛在孩子群中搜寻着。

“就是那个，穿着黑色西装马甲，站在篮球架下看球的孩子。”郭满的手指了过去。

这是一个中等身材，体型略偏瘦的孩子，看上去跟普通男孩子没有两样。

“他就是熊杰的儿子熊欢？”

郭满点了点头。

见到郭满向自己打招呼，熊欢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缓缓走了过去，他并不知道他是警察，只知道他前面就已经来找过自己两次，一次请自己喝茶，随便问了点关于学校的事，另一次是请自己吃饭，同样也是问了一些杂七杂八无关紧要的事。郭满就是利用这两次机会套取了他的DNA和指纹。

快走近的时候，熊欢一眼就认出了德暮春，在农庄的时候就已经隔着人群看到过这张脸。警察怎么会找上门来？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三秒钟后，做了决定，撒腿就跑。刚跑出学校，转进一个偏僻的弄堂里，就被郭满重重地压在地上。随后德暮春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不是我干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狡辩却恰恰说明了什么都是他干的。

毕竟还满脸稚气啊。近距离观察后，德暮春心里这样暗暗叹息着。

“我们已经在农庄的牛棚边找到了麻绳，已经鉴定出上面留有你的指纹和皮脂?！彼底湃霉阉銎鹄?，拿出鉴定结果给他看。

熊欢愣了半晌后，并没有表现出事情曝露后的恐惧，只冷冷地说：“他是该死，谁让他抢了我的瑶姐?！?/p>

“瑶姐，是陈梦瑶么？”

熊欢点了点头，轻轻地抱怨：“瑶姐还怀了他的孩子，还要嫁给那个老男人，这怎么让人受得了?！?/p>

“那如果我告诉你，那孩子不是李德海的呢？”

熊欢抬起头看着德暮春。

德暮春把另一份来自医院的鉴定报告单给他看，上面写着胎儿的DNA和他的NDA吻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懂这个报告的意思么？”德暮春始终只能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熊欢果然只懵懵懂懂，不太明白报告的意思。

“那我告诉你，这份报告是说陈梦瑶怀的其实是你的孩子，你的骨肉，如果没有那出意外的话，你就会初中还没毕业就成为一个孩子的爸爸了。”

熊欢慢慢地贴着弄堂的墙坐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失望，一种他从来都没有过的复杂感觉袭上心头，精神防线一下子就垮了。

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德暮春又轻轻叹了口气，半晌后，柔声问道：“你是怎么走进李德海的房间的？”

“我敲门，瑶姐就让我进去了，她要出去，我说肚子疼要用下厕所，就留了下来。”

“服装店老板也是你推下楼梯的吧？”

熊欢缓缓地点了点头，“他来敲诈瑶姐，更可恶的是提出要求，要让瑶姐单独陪他一夜，这样的男人怎么能不死呢？”

“那钟万红呢？”

“她？”熊欢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德暮春，沉默了一会后，说：“看来也没必要瞒你们了，这女人虽然是有名的大导演，却恶心了瑶姐整整两年，我看瑶姐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所以就帮她做了那么一点点事，让那恶心的女人不小心从楼上跳了下去，看起来就像是因为同性恋的丑闻自杀一样?！?/p>

德暮春听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半晌后，终于缓缓地问道：“那你的亲生父亲熊杰呢？”

听到“亲生父亲熊杰”这几个字，熊欢全身怔了一下，眼神一下变得迷茫，空洞洞的像一潭死水。

“那把你一手养大的亲生父亲熊杰呢？”德暮春又问了一次。

熊欢的喉咙里像卡了一块石头，“咕噜咕噜”始终说不出话来。

“那你亲生父亲熊杰呢？”德暮春忽然大声吼道。

“谁让他死缠着瑶姐不休啊……”熊欢终于暴发着喊了出来，两行热泪也随之飙出。

“滚~~~~~”德暮春红着眼眶吼道，“带回警局！”

接下去，兴师动众去找陈梦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老刑警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郭满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您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到熊欢身上的？”

“自从陈梦瑶的形象在我脑子里颠倒了一百八十度之后，我就想到了一件事：一向不爱学习，性格怪癖的男孩子是怎样被她驯服的呢？对于一个可以为了一件新衣服而出卖自己的人来说，除了美妙的肉体和性，还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么？于是我就把熊欢和陈梦瑶腹中胎儿联系在了一起?！?/p>

“啊，原来如此。”郭满恍然大悟，眼中露出了佩服的神情，“看来，陷入陈梦瑶肉体陷进中的熊欢一直在她身边默默保护着她，谁对她有麻烦，就对谁下杀手，甚至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也不放过?！?/p>

“你以为这些都只是熊欢的意思么？绝对不是。”德暮春眼神中燃起一阵怒火，“熊欢的这些所做所为百分之百都是在陈梦瑶的暗示下做的，或许两人亲热了之后，她就故意透露出自己的烦恼，这样傻孩子熊欢就有了杀人的目标。或许，或许只有杀李德海这件事，才是出自熊欢自己的意愿?！?/p>

“好了，好了，你先消消火，等会见到陈梦瑶一切都可以问个清楚明白?！?/p>

陈梦瑶刚从片场回来，还没进入湿地旁的豪华别墅时，就被刑警们拦了下来，见过大世面的她沉重镇静，笑着问带头的德暮春：“哎哟，德警官，这么大排场是怎么回事？”

在别的男人看来，此刻的陈梦瑶举手投足只见都是充满了魅惑之力，声音也是悦耳动听。可是在德暮春看来，却连一句话都懒的跟她多说。

“熊欢把所有事情都招了?！钡履捍菏种苯?，开门见山。

“什么事情招了？”陈梦瑶要装傻，郭满只好把已知的所有事情都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听完后，陈梦瑶仍是面不改色，只是表现出十分惊讶和愤怒的样子，让警察赶紧把杀人犯熊欢送交上去审判正法。自己则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你倒推脱的干净?！钡履捍喝滩蛔±湫σ簧?。

“我刚工作回来，十分疲劳，想早点进去休息，德警官您还有什么要指教的么？”陈梦瑶用一种无辜而又带点挑衅的语气夹杂在娇滴滴的声音中问了出来。

“也罢?！钡履捍和铝丝谄?，“那么我就讲个故事给你听听?！?/p>

陈梦瑶伫立不动，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戒备的神色，大有“且看你如何折腾”之意。

德暮春缓缓说道：“五年前，在牛家沟的山村里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子，因为贫穷，她早早就辍学在家放牛，如果她的亲生父亲没有找上门的话，那么她的一生就会沿着贫穷这条轨迹走到底。她是多么开心有这么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可是聪明的她知道绝不能就这么轻易地弃养父而去，因为那样就会背上不孝的骂名，除非，除非他的养父不幸死了，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出山。

“可是，她的养父除了身体虚弱，小毛病多，无法干活之外，并无大毛病，三年五载之内未必会死，那可怎么办呢？她可等不了那么久啊。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另一个偏远的山村里面的一间空柴房，她终于有了一个完美的计划：首先，趁邻居不注意的时候，以某个理由，她把养父带到了偏僻的柴房里，然后留下少量食物和水，把他反锁在里面。接着，通过计算食物和水的消耗量，大约在过了一个月之后，再回来把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养父接回去，然后就把他放在家里等死，而她自己却以卖牛给‘牛气冲天’大会的名义在外面呆了两三天，等她回去的时候，一向体弱的养父由于忍饥挨饿了一个多月再加上一些小毛病并发，终于心脏衰竭而死了。

“本来这整个计划是相当完美的，可是她没有想到，离空柴房不远处有一个地方在挖黄泥，扬起的黄尘，即使关着门也能钻到屋里，所以在一个月之后，他养父的身上都沾满了黄尘，于是她只好把他的全身上下仔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还给他洗了个头，直到看不出破绽为止，可是她想不到，黄尘不仅钻进了屋里也钻进了衣袖中和裤管中，这些看不到的地方，她终究没有注意到，于是被上门查案的我看到了这个疑点，只可惜，五年来我一直没有搞明白那是怎么回事，直到最近，我终于有了新的发现，才查清楚了这件事?！?/p>

讲完后，德暮春直直地盯着陈梦瑶。

陈梦瑶却笑了。

“故事讲完了么？”

德暮春点了点头。

“讲完，我就要回去休息了，对了，如果你讲的故事影射的是我的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故事里的那个空柴房，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彼底?，陈梦瑶举步向别墅内走去。

“等等。”德暮春叫住了她，然后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条陈旧的“心”型挂坠，走上去递给了陈梦瑶，“你还认识它么？”

陈梦瑶一见，神情有些变化。

“仔细看清楚，上面的‘张小花’三个字?！?/p>

陈梦瑶沉默了半晌，缓缓说道：“不错，这是我的挂坠，不过已经丢了好几年了，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这是你14岁那年生日，你养父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对?！?/p>

德暮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良久，一字一字说道：“这是在故事中的那间空柴房里捡到的?！?/p>

“?。俊背旅窝聿艘幌?，然后缓缓抬起头，仰望天空良久良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的‘心’早就掉在那间空柴房里了?！?/p>

“啪嗒”一声，本来躲在别墅转角处想给陈梦瑶一个惊喜的张钢手一软，装着月花糕的盒子就掉到了地上。

结案后的第二天，德暮春接到了一个好消息，王小吞醒了。当天他回农庄后注意到了熊欢，一直怀疑熊杰并不是自己误食过量安眠药的他，根据自己多年查的多条线索，综合起来也怀疑到了熊欢头上，本来打算约熊欢到僻静处好好谈一谈，却不料一不留神被他推到了断崖下，幸好大难不死，逃过一劫。

局长大人因为两案得以同时告破，心情大好，亲自委派郭满全程陪同德暮春住院治疗。德暮春婉拒不得，只得接受。郭满却好奇心起又问起前案的事情：“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陈梦瑶的挂坠会掉在那间空柴房里?！?/p>

“不是巧，我相信这是陈梦瑶的养父张勤的无奈之举，或许他早已懂得了女儿的心思，拿走她的挂坠是想提醒她及时回头，只要回头，他这个父亲肯定还是会原谅女儿的，可是陈梦瑶却越走越远，无奈之下，张勤紧握着挂坠的手只得松开了?！钡履捍河锲林氐厮?。

说起女儿，老刑警就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送一份像样的礼物给她过呢。好吧，就把自己的健康作为礼物送给女儿和妻子吧。这样想着，老刑警又燃烧起了战斗的欲望。

? 穿上手术服，躺在推车上被推进手术室，德暮春心静如水，不自觉地又想到了死者张勤小腿和小手臂上的黄尘。他想，即使细如尘埃，也是长有眼睛的吧，它们无时不刻都在看着我们的所作所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