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似乎特别钟情于“缘份”二字,喜爱为世间一切纷纷扰扰、分分合合帖上标签,作出自己津津乐道、口耳相传的独家揭秘。他们口中的缘份是如此神奇,前世的千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之手,牵扯着你我的聚散别离。
什么是缘分,什么是锦绣良缘、天作之合,什么是不早也不晚,在千万人中于情缘的荒漠,恰巧遇见另一个自己。董永与七仙女、许仙与白娘子、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中国几大爱情传奇最后的落幕,无不带有一丝决绝的伤感和无奈,都不符合国人渴求圆满的期许。也许老天也怕那份惊天动地的光彩,日深月久后会被世俗的烟尘所蒙蔽,只留给我们一个凄美而遥不可及的追忆。
在膜拜感怀、痛心疾首之际,我们只能感叹一番造化弄人,批判一顿法海无情、法度害人。有人把缘分变幻无常、聚散不定的特点,归结为缘起缘灭,缘生则聚,缘灭则散。这种缘尽席散理论,使缘分的意义得以包罗万象,从而阐释世间所有的美丽与哀愁,国人自然欣然接受、乐此不疲。既安慰了自己,又娱乐了他人,何乐而不为?
斗转星移、观念更替,吃人的礼教早已破茧成蝶,随梁祝一起不见了踪迹。打破了围猎婚恋自由的千年藩篱,似乎从此就必然迎来了缘分的百年花季。其实不然,姑且不论传统观念的流毒还在肆虐,现代丈母娘理论的大行其道,仅从相遇概率、认知选择的角度分析,缘分仍然是人生巨大的挑战和博弈。
也许月老早已为你定制了一个私人唯一,但问题的关键是你能否在茫茫几亿人中,有这个机会与他(她)在正确的时间、地点相遇,这是一切爱情童话能够精彩演绎的前提。小时候以为女儿国这一难最简单,长大后才明白女儿国这一关最难。玄奘是该庆幸躲过了情劫 ,还是该抱悔错失了一生的良机。
大话西游改编得荒诞离奇,但是其对惜缘的全新注解,却又那么大气精巧、合乎逻辑,谁不希望拥有月光宝盒的魔力,大念一声般若波罗蜜,就能寻回那不期而遇、惊鸿一瞥的梦寐。
一见钟情、喜结连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固然皆大欢喜,但生活中更多的是时空错位、百转千回后,突然柳暗花明、豁然开朗的轮回。余秋雨不惑之年寻得马兰,白流苏历经磨难终成倾城之恋,让我们领略了缘份的另一种美丽。
现实中很多人都没有得到老天的眷恋,他们大多擦肩而过,终身没有相识相知的机会;虽有幸运儿,顺利接上头,却在匆忙中对错了暗号,徒留有缘无分的唏嘘;鲜有几个确认过眼神,终于遇上对的人,却无奈已身陷围城,无法举案齐眉。他们多在媒人热情的说词、不倦的引领下,毫无头绪、漫无目的阅尽人世芳华,最后在或羡慕或怀疑的目光下择城而居、相伴终老。
如同美剧西部世界里,事先被编好程序的仿生接待员,只能在别人设定的剧情里,艰难抵挡无法预测的天灾,独自应对难以琢磨的人祸,在种种苛刻条件限制下,博取一线可能的生机,寻找、追逐自己生存的意义。
你也许在艳慕别人的天荒地老,也许在慨叹他人的风云际会,其实谁都难说就一定比他人幸运。夫妻本是同鸣鸟,大难临头各自飞。青梅竹马也会劳燕分飞,指腹为婚也有爱的传奇。缘份除了起初荷尔蒙的萌动,更需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坚持。
在人类命运多舛的生存底线上,我们其实没有那么多优劣、高低、贵贱之分,缘分只是在这种不确定的内外环境下,人类对自己生存状态、人生际遇的一种精神演绎与慰籍罢了,信与不信全由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