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是中国明代著名的地理学家和文学家,他也被称作驴友们的老祖宗,与马可·波罗并称为中西方的“游圣”。徐霞客是中国最有名的旅行家,就连我们现在的“5·19中国旅游日”也是根据他撰写《徐霞客游记》的开篇之日而确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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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崇祯元年(1628年)的一天,徐霞客从福建出发,辗转来到了罗浮山。初登罗浮,徐霞客兴奋地探访了华首台、黄龙洞、黄龙瀑布、飞云顶等景点,在罗浮云雾间感受了自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跳。然后,他在这里拜见了一个神秘的人物。此人名叫王小仙(是不是有点耳熟?敲黑板,注意,不要跑偏走神,不是白百何系的黄小仙,也不是葛洪系的黄大仙)。他们的这次相逢引发了一些很特别的结果。
罗浮山曾被徐霞客列入“此生必到的十大名山”梦想清单,后人在《徐霞客游记》中却找不到关于这次游历考察片言只语的记载。有学者就认为恰恰是因为这一次相逢,徐霞客遨游罗浮山这件事情就没有被载入《徐霞客游记》,导致后人只能在浩繁的文史资料中无数次去考证他是否曾经来过。
那么这个王小仙究竟是何许人也?
王小仙其实是这个神秘人的化名,他的真名叫做郑鄤,是历史长河里面很值得一提的人物。此时他避祸罗浮山,是因为参与到了一个重要的政治事件中,为了逃避魏忠贤阉党集团的迫害而出走。
在这个时间点上,正是魏忠贤大害东林党人的时间,东林六君子被打入牢狱,郑鄤激于义愤写了《黄芝歌》,还在此事之前他本来就因上有疏弹劾阉党,被降职外调,回籍候补。再加上此时的振臂一呼,文章被传颂南北,以至于长安市中皆传,郑鄤再次罹祸,削职为民,追夺诰命,永不叙用。他也因此变成了阉党的眼中钉,家门外时时有东厂特务的监视。为了避祸,他化名王小仙远遁江西、两广一带,这一年,就来到了罗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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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受好友黄道周(此公曾被被乾隆称为“不愧一代完人”)之托前来看望郑鄤。郑鄤此时是天下读书人心中的义人,操守气节的表率,声望甚隆。而在此之前,郑鄤已经从黄道周的多次碎碎念里了解了徐霞客这个奇人妙人,也是仰慕已久。
可惜的是,二人这么重要的世纪相会,却只有只言片语流传下来,其余的只能靠后人脑补了。
后人说起徐霞客没有记录这一世纪大事的原因大致是;第一,徐家向来信奉不参与政治的原则,所以遇上各种政治事件都是敬而远之,所以这次相会是有意回避没有记载在案,而后来阉党集团垮台了,徐霞客正在密集的各种考察中,可能无暇补记,等到后来有心有力有时间的时候,郑鄤已经摊上了更大的事了。
这次他对上的先是首辅温体仁,然后更是对上了崇祯皇帝本人。这也是后人关注的一桩奇案。崇祯曾经判过两个人凌迟之刑。一个是袁崇焕,剐3543刀;另一个就是郑鄤,剐3600刀。而且两桩都是冤案。袁崇焕的冤屈现在基本上是人人都知道了,这里主要扒一扒郑鄤的冤情。
说起来,郑鄤算是被爹坑的。据说,当年他的老爹宠爱一个小妾,让他的老妈脆生生打碎了醋坛子,于是狂虐这枚浪蹄子。结果宠妾宠到完全失去了分寸的老爹,居然带着小妾住到佛寺里去了,“颇为人所指”,把郑鄤羞得不行,十八岁的举人老爷碰上了这么不靠谱的爹娘,也真真是操碎了心,只好想法子调解。
然后,老爹居然带着他来了一个超现实主义的逗逼大招,搞了些扶乩之术神神鬼鬼的事情吓趴了他老娘,然后哄她得接受杖责来赎罪,而且还是由那个小妾来执行。小妾当然不敢真的杖责主母,不过是做做样子,结果小郑同学没绷住笑了出来,自然就穿帮了。他老娘大怒,这件事也就传扬了出去,虽然是小范围的。
谁知道几十年后,原本妥妥的宅斗戏码,结果竟然演化成了坑儿的大戏。这件事被温体仁罗织起来成了坑他的第一大罪-杖母,而后温体仁又动员党羽编造好了蒸妻奸妹奸媳的剧情。这下子一场旷古烁今的人伦大戏华丽丽登场。
在郑鄤伏诛这场大剧中虽然起头的是站在翰林系统顶点打击异己的首辅温,但将它真正打造得高潮迭起并推向巅峰的却是大明皇帝崇祯本人。从崇祯八年到崇祯十二年,在郑鄤案立案调查到暂停再到重审再到重判历时有近四年之久,中间虽然一再遭遇良知在线的官员的拒绝同流合污和大众舆论的声援,崇祯还是凭着绝对优势让案情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了下去。
其实,崇祯和郑鄤也并没有什么大恨,所谓和孝道治国的根本大政方针冲突什么的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理由,实质是郑鄤出现在了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然后就不幸做了戏精崇祯向文官清流团体立威的棋子而已,白白可惜了一腔忠肝义胆和一颗大好的头颅,还背上了千古骂名。
不止如此,更惨的是被“杀千刀”的郑鄤,尸身还化作了3600条治疮疥的药引子,变成白花花的银两进了刽子手们的腰包。当年人们买袁崇焕的尸身肉块是出于对叛国贼的切齿痛恨,而郑鄤却是可悲地成为一场荒唐商业概念营销的商品被抢购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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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回首这场几百年前的闹剧的时候,除了同情郑鄤的悲催人生,也隔着历史烟尘感受到了这个人鲜活丰满的个性。我们战栗于这个人的坚持,和他所看重更甚于生命的那些远去的被称为骨气和节操的东西。
在这场冤狱里,为了维护父母的尊严和体面,郑鄤对于杖母一事不争不辩,而对于其它罪名,也相信是非曲直天下自有公断,对于最终蒙冤就刑被通知改大辟为凌迟,亦是坦然叩谢皇恩,泰然从之。在这场戏里被动出演千古道德败类的他,却真正让我们看到了对人性和道德的坚守。
“一声铁笛下云州,吹破江天万古愁。杯酒不空人欲去,青青柳色上楼头。”这首《梦中作》是郑鄤临刑前的绝笔诗。短短的28个字里,没有因即将受磔而悲号泣涕乞求恩赐,却充满了对死亡的淡然处之。一声铁笛吹破万古悲愁,人虽去了,但是春天依然会和着青青柳色到来……
让我们的视角回到徐霞客的生活。在罗浮相遇的第十个年头,五十一岁的徐霞客正在进行他最后一次的出游。在昆明的夜色中,在友人马云家中(又是一个熟人,捂脸),他再次回忆起了罗浮的梅花,此时郑鄤早已锒铛入狱,背着举国轰动这般不堪的指控。不知道飘荡在徐霞客思绪里的是否也有郑鄤的身影?那个匆匆相逢倾心然后一别经年的故人?他忆及的只是罗浮梅花还是那曾如罗浮梅花一样高疏清冷风骨俊傲的故人?
崇祯十三年,也就是郑鄤被凌迟的第二年,徐霞客完成了《徐霞客游记》的最后编撰工作。两年后游记正式出版。
这样的大背景下,这段罗浮旧事自然也就只能被掩进黄土,湮没于历史烟尘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