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出生卑微或者从小备受打击,但天性要强并且天赋异禀的人,都会成为有故事的人。
比如于连,从小体弱,在崇尚力量男性的时代遭到父兄的嘲讽和打压,一点自信也没有。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种境遇有一天会陡然发生变化,但显然他是早有准备脱离这种境遇的,因为他看书,他思考学习,他知道拿破仑的故事,他崇拜拿破仑。
他跟老军医学习拉丁文,用过人的记忆力背诵《圣经》,看拿破仑的传记,还跟本堂神甫保持密切的关系,这都是他命运发生转折的重要铺垫。如果没有这些准备,变化根本不会发生。
跟简?爱的故事很像,于连也是从家庭教师出发,走向了更广阔的人生舞台。这再次证明了一个真理,人的命运会因为读书而改变,除此以外的情况几乎都是注定的。
再继续说于连的出场。因为瑞纳市长了解到于连的拉丁文才能,所以萌生了请他做家庭教师的想法。显然,小城市的人们固定的生活圈子,导致了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挥之不去的相遇,也是于连能够被注意到的根本原因。
在一个阶层固化的社会里,人的属性不由他自己来决定,也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司汤达说瑞纳市长祖上就有钱有钱,所以到他这一代,已经成为当地最阔气的豪宅的主人。
司汤达也是崇拜拿破仑的,所以给予于连这个使命,崇拜拿破仑并且效仿他的人生。于连出场就带着拿破仑的相关回忆录的书,被他爹一巴掌呼到了河里,为此非常痛心,那可是他最爱的一本书。
司汤达用上帝视角来写《红与黑》,对于连相貌的描写可归结为‘漂亮的男子’,用现在的表达方式,更贴切的说法就是‘花美男’。这个花美男有着非同寻常的理想,惊人的记忆力和超强的自我控制能力,一般的花美男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十八、九岁的于连看起来如此文弱,不堪一击,他爹体力都比他强,更不用说两个身强力壮哥哥了,他们对他只有嘲笑和欺辱。这么看来,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只能用在于连爹和他哥哥身上,对他而言完全就是个意外。
他在瑞纳市长家里展示了惊人的记忆力,不但一举征服了瑞纳市长家里的人,还顺带征服了偶然来访的客人。这下,他如愿以偿地出名了。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妇孺帮佣,全都对他刮目先看了。
他的理想是什么呢?看起来是有野心的,并且想要出人头地的。这恐怕是他父兄根本没有过的念头,他们只是安居在锯木厂里,每天干活,偶尔嘲笑一下某人,包括瑞纳市长也是他们打趣的对象。因为瑞纳市长为了自己的宅邸征地,曾经败给于连老爹,多付了他认为不该付的钱。
他的超强的自制力体现在哪里呢?就在他的命运陡然发生变化的时候,从一个被人耻笑的穷小子变成受人尊敬的家庭教师,从短打换成长衫,从‘小子’变成‘先生’,不亚于中了彩票的心情,那种激动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他只在独处极短的时间以后就恢复平静了。不仅如此,他简直变成了稳重的化身。
于连的出场很有画面感,因为司汤达对于连所生活的城市有非常详尽的描写。巨大的水力推动的铁钉加工设备,锯木厂,布厂,还有瑞纳市长的豪宅,主要的人际关系,交代得很清楚。
当坐在高高的横梁上聚精会神看书的于连,叫不答应,然后被老爹一巴掌呼下来,又一把提起来的场面如在眼前。骂骂唧唧的老爹,打着如意算盘的老爹,对于连既不了解又不疼爱的老爹,还有冷漠的哥哥们,计划聘用于连来装点门面的瑞纳市长,等等。这一切和于连一起出场了,我们瞬间就领略到了司汤达的魅力,笔墨极其简练,老道,写作手法相当成熟,功力深厚。
于连的出场是平实的,但出场前的故事又一波三折,还好最终尘埃落定,他还是顺利到达了司汤达为他安排好的起点位置,然后粉墨登场了。
我们应该期待于连的精彩故事,虽然他的故事只是司汤达根据当时一个现成的案子敷衍而成,但显然经过高手的创作,其中的文学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历代读者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