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好了入住手续，刷房卡，进房间。房间明显是新近装修的，白象木色的桌椅，如雪如棉般的床垫棉被和枕头，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小米台灯，进门的玄关处有一个紧凑的衣柜，入洗手间处设计了一个转角，背对洗漱台外有个精巧的洗手池，洗手池旁边放着小米牌水壶和几包一次性茶包，房间没有多余东西，简约的风格却不失单调，甚至还有种低调的高级感，让人进房间的瞬间，心情为之一爽，一瞬间忘记了旅途的劳累。

放下行李，章博闻一路上奔波紧张的身心终于放松下来，他随意躺在雪白舒适的大床上，任由柔软的棉被将其拥抱，妻子也为酒店的环境而感到满意，当她询问酒店的价格时，章博闻随口说了一声“499”，妻子正在整理行李箱里孩子的干净衣服，准备给孩子换身衣服，路上孩子晕车吐的浑身的秽物已经发酸变臭，听到房间的价格，一贯节俭的妻子简直不敢想象，她把手里的衣服重重的扔到箱子里，瞪眼质疑的发出惯有的怒吼，你是不是疯了，我们家明天就要破产了。疲惫的章博闻并没有吱声，他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片刻的安逸和安静，妻子不依不饶，我在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撕裂的声音打碎了安静的花瓶，也惊吓跑了安逸的小鸟，疲惫重新将他黏住，吸走了他所有精力，让他说不出半句话来

事情回到一小时前，等章博闻在酒店前台咨询完，回到停车上，远远就看到妻子和孩子还顶着烈日站在原地，两个人融化的只剩下插雪糕的冰棍，真是晕糊涂了，也不知道找个地方躲一下，他心里忍不住嘀咕，车子要出停车场时，那个眼角堆满眼屎的中年男子如土地公一样冒出来，手里捧的POS机一样的机器又吐出一段小纸条，递给他，上面赫然写着25元，章博闻按下车窗说，十分钟不到，也要收费？，中年男子没说话，摇摇手里的纸条，章博闻忍声叹气哀求说，才一会，通融一下嘛，中年男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一个二维码，伸到车窗边，章博闻说，车子过一下也要25块，抢劫也没你厉害，中年男子见他扫码，放下手里的二维码，用食指在鼻子下面磨蹭几下，哼哼出气，像野猪发动攻击似的，说“小伙子，停不起车就不要买车”

章博闻从床上坐起来，对着妻子的背影说，现在住这个酒店，停车免费，还可以留房到明天下午六点，等明天下午检查好，也可以省一笔停车费前，你没看到前面那个停车场的老头敲竹杠吗？

妻子听罢，叹口气，左手从后背支撑腰，缓缓弯下怀孕的身体，准备从躺在地板上打开的行李箱里继续找孩子的衣物，不料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一头栽倒在行李箱上，幸好行李箱里的衣物垫付缓冲，才不至于造成大的伤害，章博闻立马从床上跳起来，弯腰扶住妻子的双手，并把她抱到床沿上，他忍不住问妻子是否有事，妻子只是气喘哼哼的一个劲的说没事没事，待回过神来，妻子长叹一声说，我觉得要出事，章博闻不解的问为什么，妻子说一种不详的预感，我们刚进城市，就闯红灯，没停车位，被人讹，找不到酒店，一进屋就摔跤，妻子坐在床沿上，双手交叉做沉思状，心事重重的说：我这孩子肯定是保不住了

致从结婚后，章博闻慢慢懂得了一些道理，其中一条便是：婚后女人的话不能全信。在章博闻看来，李文茵结婚后就像大部分女人一样变得神神叨叨，甚至有点巫师的气质，妻子常跟他说她的第六感特别灵验，每月初一必须穿红袜子，每天勤换衣服有利于升职加薪，如果晚饭后章博闻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阳台上抽根烟，她就会预测丈夫遇到了烦心事，如果晚上睡觉前不愿意与其分享，第二天早上醒来她就会断定丈夫的烦心事是异性问题，继而开始偷偷查看他的手机，怀疑他外遇，有时早上出门，天气晴朗，她会突然有不详的预感，并对章博闻说今日不易开车，你还是坐公交车吧，章博闻执拗不过，有一次晚上下班回来大桥上确实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这又让他常常无言以对，但他始终认为那不过是一种巧合，直到后来一次偶然机会，他发现妻子特别灵敏的第六感不过是看了手机上的老黄历APP的提示，除了未卜先知的特异功能，妻子还有很多不成文的规定，不能站在马桶边上小便，需要像女生一样坐着，晚上睡觉要平躺睡，侧睡会挤压内脏，以至呼噜声会越来越重，影响她睡觉，可是章博闻的习惯是侧身睡觉，或者根本睡不着，为此他不得不每晚佯装熟睡等妻子睡着后再侧过身子，不能连续两天洗头，或者会掉头发，早上起来要喝一杯温开水，有利于肠胃排毒，袜子和内裤要每天换洗，这些都是结婚前章博闻所未曾有的习惯，章博闻并没有把妻子的话当回事，但假以时日，为了免于争吵，章博闻慢慢被妻子驯化成了理想中的样子。

在宾馆里，章博闻和妻子孩子吃完外卖，都睡了一觉，等章博闻醒来时，妻子和孩子还在熟睡中，章博闻心里还有件事，就是不知明天的挂号能不能用，他想趁下午的时间去医院先探探路。

走出宾馆的旋转大门，迎面就是一阵波涛汹涌的热浪，强大的力量将章博闻强行推回宾馆大厅内，他感觉到一阵窒息，仿佛热浪已把空气里的氧气吸食干净，站在宾馆屋檐下的阴凉处，他有些踌躇，就像登台演讲前各种心理斗争，不知该如何迈出第一步，一眼望去，马路上，人影凋敝，面对如此滔天的热浪，大家都躲了起来，又或者被晒化了，融化进了漆黑的柏油路里，柏油路也融化成了漆黑的沼泽，汽车行驶在上面，被粘的爬不动，只能匍匐前进，对面那栋楼上外面悬挂着一排空调外机，呜呜作响，张着大嘴巴就像浮出水面的鱼呼吸着稀薄的氧气，空调外机的额头上冒出一串串汗水，滴答成线，砸在地面上，还没来得及舔湿地面，就被高温的地表气化成缕缕白烟，飘散在半空中，散落成满天的耀眼的光芒，章博闻鼓起勇气，走出宾馆，临行前，他已经查过地图，医院离的不远，走路是最便捷的方式。

天地之间早已形成了一个大火炉，章博闻顶着火炉的热浪前进，还没走几步，已经大汗淋漓，汗水从头顶沿着额头和鬓角簌簌而下，章博闻时不时的用手擦拭，汗水还是狡猾的窜到了眼睛里，热得让他一时睁不开眼，但他对此全不在乎，与其这蛮不讲理的天气考验，他心里一直放不下的是挂号的事情，他不禁想起妻子巫师般不幸的预言，虽然他内心常常对妻子的“胡言乱语”嗤之以鼻，认为那不过是婚后女人的无凭的妄言谵语，但此刻走在热浪滚滚的太阳下，走在陌生的城市街道里，走向不可知的医院的路上，颠簸起伏不定的内心渐趋于无力跳动，就像心里压了一头成年的大象尸体，沉重的死亡气息如影相随。

假如有人告诉你，不要去想大象，那么结果大象就会在大脑里挥之不去。当你越是坚定的去否定一个事实，那么事实本身就会因为否定反而被强化。

章博闻埋头走在马路上，大脑里一直反刍妻子关于预言的呻吟，大象已经闯进来了，驱赶只会强化它的存在，甚至引来它的攻击。正当章博闻沉浸在事实和预言之间的可能的链接时，突然听到前面传来驱赶的声音，“这里过不了，危险，危险”，是一位头戴红色安全帽身穿绿色警示服的工人在路边提醒来往的行人，“前面等会施工”，一只大型似龙虾一样的挖掘机停在路边，准备拆除废弃的建筑，章博闻行驶的右边人行道已经不通，需要绕道马路对面才能过去，马路的中间隔着栅栏，只能退回到红绿灯处绕过去才能通行

关于大象的预言，在一个月多月前就已经显现了。

那天，也就是那个兵荒马乱的早上之后，妻子独自一人去医院做常规产检，当妻子打来电话时，章博闻已经走出办公室大楼，正准备去吃点东西，实际已经上午过半，但早上发生的一切，气得让章博闻一时忘记了吃早餐，肚子咕咕叫时，他才想起吃饭这件事，走到一家包子店前，妻子电话来了，他犹豫三秒钟，接通电话，还没说话，电话里传来妻子蔫了的声音“小孩可能有点问题”，不及细问，妻子挂断电话，留一下一堆未知的问号，章博闻觉得妻子一定还深陷在早上日常的泥沼里，所以怏怏不乐又小题大做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回想起早上所发生的千头万绪，并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蛛丝马迹，战场已经打扫干净，战火熄灭，壕沟填平，尸体被掩埋，新铺的草皮已开始生根发芽，鸟鸣虫啾，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生机勃勃的样子，他站在记忆雾霭萦绕的广漠之地，举目四望，毫无收获，他甚至忖度妻子的话不过是危言耸听，是神神叨叨的妇人之言罢了。

包子店老板把一笼热气腾腾的包子端到章博闻面前，第一个包子刚入口，还没来得及下咽，手机屏幕上显示妻子再次打来电话，章博闻漫不经心的的滑动手机，“刚刚怎么话还没说，就挂电话”，妻子蔫耷耷拉的说“产检完了，小孩可能有点问题”，章博闻先是愣了一下，以为听错了，“什么问题？”，妻子说“什么输尿管”，他没吱声，含在嘴里的一口包子卡在喉咙处，哽咽的发不了声，妻子补充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他说“不是你觉得，医生怎么说”，妻子沉默，章博闻急了，“你快说话啊”，妻子说“就是什么输尿管，我也不清楚”，他说“什么是输尿管”，章博闻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词，“是不是搞错了，之前检查不都是好的嘛”，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你不用过来”，妻子仿佛隔着电话也看到他了，“已经检查好了，我把检查报告发给你看下”

说完挂了电话，妻子发来B超单子，章博闻立马点开照片，手指放大，单子最下方赫然写着：输尿管疑似扩张，建议进一步复查。章博闻放下手机，坐在位置上出神，咬了一半的包子，残留的一半卡在口腔里怎么也咽不下，吞进的半只包子卡在食道，像塞了棉花，让人喘不过气来，早餐店的食客吃完陆续走出，门口摆放的蒸箱冒着热腾腾的白色蒸汽，袅袅徐徐氤氲散开升腾，升到半空的时候蒸汽流发生了明显的倾斜，左右摇晃，墙上的广告牌哒哒的响起来，章博闻恍惚觉得眼前的桌子也不知何故突然上下抖动，只觉得一阵眩晕，仿佛整个房屋也晃动起来，章博闻茫然的走到包子店外面，“你好，麻烦早餐钱付一下”，早餐店老板手里捏着还没有成型的包子，淡定的笑着说。

晚上下班回到家，从妻子手中接过医院的B超单子，上面赫然写着“输尿管疑似扩张，建议进一步复查”，B超单子的影像漆黑一团，一圈白色的不规则的状物混在里面，章博闻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影像最下面的文字描述写的清清楚楚，原来不是错觉。妻子的孕肚越来越明显，衣服下面像塞了一件靠枕，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妻子问怎么办，章博闻说“医院怎么说”，妻子说“医生也没这么说，就说······”，“什么叫没怎么说”，他打断妻子的话，妻子不说话，章博闻看了她一眼，妻子会意的说“现在小孩子发育的周期还不够，需要过段时间进一步复查”，他说“那输尿管扩张是什么状况，医生没具体说嘛？”，妻子说“随着妊娠周期的变化，也可能会改变，那个医生叫我挂下主任号，具体再问一下，我看那个医生，年纪轻轻，确实也不大懂”，章博闻说“主任号星期几”，妻子说“星期三上午有号”，章博闻死死盯着那团漆黑的B超单，盯得眼前一片漆黑。妻子问“星期三你能不能陪我去，我好怕”，章博闻斩钉截铁的说“我一定陪你”

章博闻绕道马路对面上，对面的挖掘机开始工作，机器轰鸣，黑烟突突冲天，靠近马路旁边的一面墙在挖掘机的作用下，轰然倒塌，发出剧烈的冲天巨响，仿佛记忆中的地震真的在现实中爆发了。

章博闻一边回忆一边向前走。

刚走到省立儿童医院医院门口，章博闻被门口检验健康码的工作人员拦了下来，说是他的健康码过期了，不能进去，当头一个闷棍，敲的人脑袋晕晕乎乎的，一筹莫展之际，章博闻竟忘了找块阴凉之地，突兀的站在太阳笼罩的原地，不如如何是好，见陆陆续续的人堂而皇之的在医院大门处进去，他只能望洋兴叹，烘烤之下，浑身上下汗水磅礴不止，章博闻感到一阵眩晕，不知哪里有股烧焦的味道，医院的住院部大楼耸立在楼群里，鹤立鸡群，白色的墙体在太阳的照射下，像一面镜子反射着明晃晃的光圈，闪闪发光，仿佛近在咫尺，虽然只有一墙之隔，却无计可施，如果今天不能确认妻子的挂号是否有效，那么明天就可能检查不了，就很有可能白跑一趟，章博闻站在赤裸裸太阳底下，像点燃的蜡烛一样，被晒矮了半截，他死死盯着那堵反射的光圈的墙面，在恍惚之中，墙面就像被烫软了方便面一样，软踏踏的倾倒下来，搭在医院的围墙上，形成一种桥梁，然后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检验健康码的人根本看不见，他晃了晃脑袋，高墙还是那幢高墙，围墙还是那堵围墙，一切不过是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汗水径流滚滚，身体里的水分似乎被太阳抽干了，章博闻感到一阵虚脱，正当他想回去时，一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蝴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蝴蝶煽动着浅黄色的花翅膀，悠哉悠哉的忽左忽右，时上时下，越飞越高，漫步跨过医院的围墙，越来越远，蝴蝶慢慢远化成了一个黑点，一点点来回晃动，犹如升空的孔明灯，随后又慢慢变大，变模糊，像一滴墨水滴在水里，泅开成了一个囫囵的黑色的墨团，墨团散开成千丝万缕的游丝，隐约无规则的向四周扩散开，游丝变淡变粗变壮，然后断开，一如细胞的裂变，水底处浮现出更多的黑色的斑点，密密麻麻，就像夏天突来的暴雨突然一粒一粒的落在灰蒙蒙的地面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淋湿所有路面，黑点迅疾连接在一去，形成一个集体，连接成了一顶塑料薄膜，眼前为之一黑，章博闻似乎人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却先行的自言自语道“妈的，眼睛瞎了”

经过和妻子的沟通，最终决定去挂产科的主任号，最终确认一下，这一次章博闻跟公司请假半天，准备和妻子一起去问个究竟，去的路上，章博闻还抱着侥幸的心里，并没有把它当回事，以为不过是半天的功夫，遵照医生的嘱咐的日期，星期三如约去了医院

来到老化破旧的县医院，转进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令走廊里有点阴森可怖，逼仄局促的产科门诊前早已挤满了前来检查会诊的孕妇和陪护的家属，大多数如章博闻一样的年轻人陪同妻子，也有年纪大的类似于婆婆或妈妈陪同，产科前的等候区面积狭小，等候椅上坐满了挺着大肚子的年轻孕妇，没有座位的孕妇只好突兀的站着，有些来回在昏暗的走廊里踱步，一问便知是为了方便听胎心，孕妇的肚子大小不一，有些孕妇肚子略有微隆，在衣服的掩盖下并不明显，他们脸上浮涣着轻松愉悦的表情，有些孕妇肚子滚圆的如半熟的西瓜，顶的衣服膨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相似的表情——期待和喜悦，旁边陪同的丈夫表情也比较轻松，时不时和妻子交头接耳的聊天，细心的搀扶妻子的同时，还不忘帮妻子提包拿病历本和背包；有些孕妇几近临盆，仰靠在座位上面无表情，也许是呼吸困难，时不时的抬头直立腰身，又瞬间迫于肚子的压力躺回靠椅上，旁边的丈夫埋头玩手机，一次次的反复产检消磨了之前的新鲜感，脸上间或有种不耐烦和急躁的神情，却又怯于表露，只能隐忍成木塑石雕般固定不动的表情，好像在完成一件例行公事的工作。而章博闻、他的妻子、和那尚未发育成型的肚子里的孩子，既不属于前一种，也不属于后一种，虽然坐在同类人群中间，但就像做了亏心事，成了异己分子，在妻子已经隆起的孕肚佯装下，章博闻和妻子安然的混迹于中，内心却是惶恐不安，前路未明，使章博闻浑身发冷，手心冒汗，他去握妻子的手，手心冰凉，簌簌发抖，冷汗将他和妻子黏贴在一起，却无法控制情不自禁的颤抖，章博闻不敢看妻子的脸，也不敢观照自己，他想他们的脸上表情一定和别人不一样，显得格格不入，他和妻子就像走错了地方，从一开始就走到了一个不该走来地方

太多的人挤在逼仄的空间里，污浊稀释了有限的空气，窒息的让人喘不过气，你一言，我一语，夫妻之间的窃窃私语，护士的喊叫、患者的提问、叫号机的播报、还有一群小孩子的喧闹，嘈杂的混合声彼此碰撞、来回挤压，言语喧阗的令人烦躁不安，妻子抓住章博闻的手说“你的手好冷啊”，章博闻说“你也是”。他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安慰对方，半响，章博闻说“等会看医生怎么说”，妻子说“上次医生说了，普通的B超检查并不一定准，大多数前期检查都会有类似情况，一般进一步检查都会排除”，“希望如此，你说话声音小一点”，他极力的压低声音，“但既然检查不准，为什么不一次性检查准一点，一遍遍做B超，这不是折腾人嘛”，妻子说“妊娠的时间不一样，孩子的发育不同，所以需要每隔一段时间产检一次”，章博闻没吱声，手里攥着等位号，眼睛不时的望向叫号的大屏幕，看什么时候可以轮到，主任的门诊室一直有人进进出出，章博闻只想早点进去，早点问清楚，早点确定事实，早点结束这没头没脑的令人心惊肉跳无休无止的等待，妻子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我有种预感，孩子应该没事的”，章博闻说“肯定没事，你想想，我们两都身体健康，前面生了一个孩子也是健康的，你还这么年轻，没理由”，章博闻环顾四周，警惕的放低音量，凑到妻子耳边说，“没理由孩子有问题”，妻子说“是的，不要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