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小小的我躲在榕树后面,听小小的你在摇头晃脑地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在10岁那年,我和关家丫头一起被父母送到了学堂。因“女子无才便是德”,父母并没期盼我能学到大知识,能认几个大字,会写自己的名字便是最大的期盼。
当我牵着母亲的手见夫子的时候,余生也在,夫子正在叮嘱他一些事。后来听说他是夫子的得意门生,还是学堂的大哥。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叫余生。
我低着头偷偷瞥了他一眼,个子高高的,稚气的脸上却是一脸严肃,正正经经地回着夫子的话,一个转眼发现我在偷看他,却是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我脸红地往母亲的身后缩了缩,低着头不敢再抬眼。等到母亲牵着我的手要走时,才发现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我失望地叹了口气。
我入学的时候,同龄的男生已经开始学《史记》,因启蒙得晚,我还只会认书上几个简单的字,而且因为每天夫子上课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文学世界里,我学习的进程很慢,学习地也很痛苦。每天我是到学堂最早的一个,却也是被夫子打手板心最多的一个??醋沤蔡ū豢浣钡挠嗌?,我不免很泄气。母亲安慰我,也不要你做大学问,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虽然学习很痛苦,夫子很恐怖,但是我还是喜欢去学堂。上午上完两个小时的课后,夫子会有一刻的休息时间,让我们喝水或者如厕。我经常趴在课桌上,和关家丫头聊着学堂八卦,余光看着余生或坐在座位上练着大字,或与他人大声探讨《史记》,更或者是解决学堂里的纠纷。我总是忍不住看着看着嘴角就起了小漩涡,而忘了关家丫头说了什么。
学堂里的银杏黄了几载之后,我已经不适合呆在学堂了,于是被父母接回家关门教育,每天学习女红,学习礼仪。我闺房的窗旁有一颗银杏,银杏黄一次,我房间枕头底下就多一个香包,每一个香包的里衬都缝了余生两个字。每缝一针,我就会在心里叫一声余生。
在雪飘落五次之后,母亲开始忙着给我物色夫婿。枕头下的香包已经积攒到了五个,却还没送出去一个。我打算在我成亲的那一天,把它们烧掉。
第二年桃花开的时候,母亲给我找到了合适的夫婿,叫徐轻,订好两个月后成婚。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忙着缝嫁衣,学习成亲那天需要的礼仪,还有侍奉公婆的礼仪等等。又等到荷花将开的时候,我终于穿上了那件火红的嫁衣,带上凤头冠,帮我梳头的婆子直夸我漂亮,而我手里的香包摩挲了好久,还是没舍得烧掉。我叹了口气,再等一晚吧,明天再烧。
披上头纱之后,没来得及跟父母当面告别,父亲隔着头纱叮嘱了我几句,就背过了身子,再没办法说下去,而母亲早已在一旁偷偷抹眼泪。我好言安慰了父母几句,就坐上了花轿。想着母亲刚刚把我养大,我就要离开她去往别处,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我的鼻头就酸涩了起来。
等到我哭完整理好自己之后,花轿也到了??缁鹋?,拜高堂,入洞房,接下来就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等我的夫婿来掀开我的红盖头,掀开我余生的开始。
有关我未来另一半人生的人,没让我等太久。酒过三巡,他避开众人来到洞房,掀开了我的盖头。我抬眼望去,看到余生灿烂的晴光,与风拂过湖面轻轻地涟漪。他低着头,满脸温柔,笑着对我说:“知娇,余生请指教。”
徐轻,字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