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雾气缭绕,氤氲而生的茶香弥漫在客房之中,缓缓不绝。雾气之中,隐隐约约现出一个人影,却是个没有脚踏实地的男子??雌鹄创┳牌邮担窀黾虻サ淖诤鹤?。
那男子问道:“姑娘居然能看得见我?”
孟婆用茶碗盖拨开漂浮在上的茶叶,细细啜饮,笑而不语,一会儿才回答:“一开始不知道,后来便知道了?!?/p>
那招魂幡萎靡而落的时候,倔强抬起的那一角便是这抹幽魂的意念,他向着妻子离去的方向泪流满面,终于冲开了招魂幡的封印,却不知应到何处藏身,恰巧看见撑着油纸伞的孟婆,便藏进了伞中的花纹脉络。
孟婆起身,将收束一旁的伞撑开,刚淋了雨的伞依旧湿漉漉,雨水沿着边缘留下,滴答滴答,仿佛严肃的鼓点?!澳闶遣皇怯Ω盟狄凰?,是怎么知道这里可以藏身不被发现的?”
那男子细细思量,方才开口:“因为死的太惨,身首异处,又失了一臂,魂魄离体之初,是散而不聚的。后来有一位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见到我,不知念了些什么,居然也就成了现在这个齐全的样子。也是他告诉我,如果看见这种花纹的伞,便可以藏身,躲开前来收魂的黑白无常?!?/p>
孟婆奇怪,明明自己是第一次将这把伞带出门,居然有人对它比自己还熟悉。难道是幽冥境之前离职的前辈?
也不对呀,那些前辈要么升职去天庭了,要么就转世投胎进了轮回之境,无论如何都不会来人间多管闲事。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自己这样,游手好闲。
“这把伞,怎么了?”已经逐渐凝聚成人形的男子惊讶开口,孟婆这才缓过神来。
那把伞上的花纹不知何时亮起了微弱的红色光芒,周身光灿,璀璨如星辰。细细一看,那并不是曼珠沙华的花纹,倒与星辰类似。光芒触手温热,如同当时牵着那个人的手一般。
那个人,是谁?孟婆使劲儿闭上眼,却看见脑海里一片凝固冰冻的记忆霎时解封,她看见自己穿着一袭长裙,芙蓉花从胸前逶迤而下,而那个人的手白皙细长,正在为自己画眉?!昂每疵矗俊本抵腥擞镄︽倘?,抬眸回望,“你画的眉,自然是好看的。”那镜中人,居然是孟婆自己。
那解封的记忆碎片太过碎小,只唤醒了短暂的影像片段,到此戛然而止。原来,自己也曾经这样笑过?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自己,他是谁?
“姑娘?姑娘?”离魂不确定地试着喊了喊心神不定的孟婆,“你怎么了?”
孟婆凝眸定神,将疑问收藏在心,“已经没事了?!彼蚰且廊恍斩镜哪凶?,“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一直躲着黑白无常并非长久之计。可有心愿未了?”
男子行大礼,“求姑娘让我回去见见我妻子。那日她哭的凄惨,腹中还有孩子,我,实在放心不下?!?/p>
孟婆静静看着他,之前被他口中的公子哥儿使过的术法,似乎已经渐渐失去效力,眼见有魂飞魄散之危,她想起白日里曾经见到的女子,心里没来由地一痛。“好,我帮你?!?/p>
“多谢姑娘?!蹦凶釉傩幸桓龃罄?,久久未起。
听着男子的声音,孟婆心里想的却是奈何桥。自己虽只离开了一天,但看人间的现状,似乎素问那里也必定忙的停不下手吧。等自己回去,这小妮子不知道该怎么教训呢。
啧啧,那干脆晚些回好了,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只是程度不同而已。孟婆心念已定,既然要帮这个男子夫妻团聚,总得想个法子,她托着腮望着窗外,考虑应该如何是好。
这边厢孟婆遇见了新问题,奈何桥上的素问可是问候了孟婆千万次了?!昂伲媚愀雒掀?,就知道诳我过来给你打白工,还挂着实习的名号,这分明是年末加班,是长工!小黑?小黑呢?”
素问捋起袖子飞速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上若干碗孟婆汤,盯着这一批悠悠荡荡惨不忍睹的离魂依次服下,抽了个间隙飞身而上,把躲在屋檐上的小黑鸟抓了个正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婆躲了,你居然也学她。真是什么主人带出什么鸟。难怪你这么黑?!彼匚屎敛豢推乜谒?。
小黑鸟试着反抗,“我黑是因为继承娘亲的血统,才不是因为孟婆!”
素问手上力道不减,“想逃,没那么容易,去,让你青梅竹马的那个小青鸟给她主人送信的时候,也捎带给孟婆一封。你在这儿做人质,不带到,我可不让你们俩见面。”
“素问,你这么威逼利诱,就不怕孟婆现原形替我报仇?”小黑终于使出了绝招,拿幽冥境的传说来吓唬素问。这传说素问倒是也听过,据说孟婆初来幽冥境之时现过一次原形,那天奈何桥边曼珠沙华尽数枯萎,渡河的离魂尽数延期,河内风浪滔天,黑风阵阵,还是阎王爷上天去寻了个法子,才让这阵风波结束。
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孟婆的原形。桥边曼珠沙华盛开如火,黑白无常时常带着人间的美食前来请安,顺道陪孟婆谈天说地。论幽冥境哪里最没有风波,大概就属奈何桥旁的小木屋了。原因有很多种,其一便是一般的妖魔鬼怪不敢前来。
素问来幽冥境的确不久,对这件事也只是略有耳闻,不过孟婆是黑白无常的克星,黑白无常是素问的克星,一环扣一环,若真是这样,自己的态度确实有些恶劣。人间有句话,叫做打鸟也要看主人嘛。
素问勉为其难地放开了小黑鸟,不过还是恶狠狠地加上了一句,“小青还是得给我送信的,让孟婆这个家伙早点回来!”
小黑冲着素问使了个鬼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想必是去找它的青梅去了。只剩下素问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络绎不绝的离魂,哭丧着脸,“人间这是怎么了嘛!工作量也太大了!”
话音未落,奈何桥上行来一人,“我来帮你,如何?”
素问闻言抬头,方才嚣张跋扈的气势收而不见,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回答声细若蚊蚋,“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