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走了有三十年了。但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真的扔下我独自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总觉得你是在出一趟远门,只是还没回来罢了。
可是每年的清明,十月一(农历)一再提醒我:你是真的不在了。我面前那座圆锥形的小土堆便是铁的证据。现在,我只能用香烛纸钱和无尽的思念来到你的坟头作一番祭奠。
转眼之间,母亲节又到了,看着别的儿女们都在给他们的母亲张罗着买新衣新鞋,请他们的父母吃饭,一家骨肉团圆,其乐无穷,我是多么地羡慕啊。你知道这时我的心是怎样的痛楚?我这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孤独和寞落。你叫我怎能不想起你来?
如果你迟走三十年,那怕是迟走二十年,即便是十年八年也好,我就可以亲口告诉你,我也能自食其力了,再也不用你牵挂我了。我那怕给你买一块糖,买件新衣服,这样多少可以减轻一点我的愧疚和负罪感。可是你竟吝啬地连这一点机会都不给儿子,你教儿子情以何堪?
我虽然不是你所生,腿上又是残疾,但你把我拉扯这么大,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这是多么地不容易,你教我怎么报答你?
想起那时的大集体时代,主要是靠挣工公分生活。年底决算,工分多就能多分点口粮。白天,你和父亲拚命挣工分。晚上,你纺线,织布,纳鞋。三更半夜,昏黄的小煤油灯映着你不眠的疲惫身影。
小时候我的生日我老是记不住,可你都记得非常清楚,每年的腊月二十一这天,你都会对我说,记住,今天是你的生日。妈给我娃擀顿臊子面。要知道,那时的臊子面可是最奢侈的饭了。只有过年或待客时才能吃到。
我感冒了,你急得不得了。因为吃过这亏,我的病就是因小时候发高烧降不下来才落下的。你请来医生为我诊治。将药研成粉末,端来开水,你知道我吃药难场,你又拿点白糖,哄我吃完药,紧接着舀一勺白糖放进我嘴里,我便感觉不到药的苦味。
而你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从不看医生,说大人抵抗力强,扛一扛就过去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花钱。你让村里的大婶在额头上挤一挤,用缝衣针刺破皮,放点血,捂条被子睡着出身汗就好了。
那年月,粮食稀缺,根本不够吃。一天两顿饭都是稀汤寡水的凑合着填满肚子就行。晚上你和父亲都是空着肚子硬撑着,把仅剩的一块苞谷面馍让给我吃了。
在农村长期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养儿防老"。村里有人背着你和父亲说,三叔三婶真命苦,抱养他兄弟的儿子指望着养老送终哩,看来不但指望不上,临老还落个死不瞑目。你知道听到这话我是怎样的扎心疼痛。
人嘴里往往有毒,这句话不幸被他们言中了。你走的时候我刚进皮鞋厂,不仅不挣一分钱,而且还要从家里拿伙食费。弥留之际,你的头脑却很清晰。你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年纪高迈的父亲和残疾的我。你一再叮咛姐姐,和门中族人,希望他们以后对我加以关照。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
你走的时候没带走我一针一线。你和父亲平常过日子就细发节俭,棺板老衣都是你们生前就筹备得齐齐全全妥妥当当的了。
你走后,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走的时候,我尽我的所能,堂堂正正,体体面面地按照咱这儿的习俗送父亲入土为安,我没向人祈求借用一分钱。我唯一愧对的就是你,只好来世报答了吧。
妈妈,这些年,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