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私以为猫是一种骄横跋扈的四脚兽,和赤胆忠心的狗狗截然相反,故令我异常鄙夷。然而正是这种爱离家出走的生物,伴随着我姐姐哈哈的笑声骤然闯入我的视线之中。
我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盯着笼子中一脸迷茫的大猫咪,愤然质问这是怎么回事,姐姐笑嘻嘻地拍着我的肩膀,说在宠物店看见它很温顺,一时心动就买了回来。
冲动是魔鬼!
我满腔怒火还未得到发泄的空间,姐姐的手机铃声就响起,她立刻把笼子一放,一边柔声接听男友的电话一边推门离去,我又惊恐地后退一步,觑了一眼笼子里在喵喵嚷着的猫咪,一时间觉得聒噪无比,恨不得立刻把它送回宠物店,然姐姐似乎看穿我的心思,特意折了回来告诉我这只生物花了800多,恕不退货。
这只想尝试脑震荡是什么感觉的猫开始去用自己的头去撞笼子,我嗤鼻,真是不自力量,转身打算回房间它的声音却愈发地刺耳,彷佛在经受惨绝人寰的折磨。
我抖了抖身子,担忧其他租客齐齐跑上门检测分贝,接着房东无情地把我姐妹俩一同驱出门外,委实得不偿失,然并非我不愿打开笼子,只因……
我还怕猫。
-2-
最终我还是义愤填膺地把笼子打开了,可愚蠢的猫竟然不知道门开了,继续朝我嚷叫着,我只好皱着眉头拍拍笼子的大门,一番引导之下它才顺利走出来,胆怯地看着四周的环境。
我打算等姐姐回来再处理它,然而它紧紧地盯着窗户,似乎蓄谋着一场不为人知的计划,我心一惊,猛地冲过去把窗户关上,把门锁上,确保800块不会不翼而飞,方舒了一口气。
它瞪着自以为无辜的双眼看着我,喵了一声,迈着爪子地朝我走来,我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决定在姐姐回来之前绝不出门。
然,可恨的是一个然字,姐姐打电话予我,故作恼怒地说男友偷偷帮她买了旅游的车票,今晚就出发,我如雷轰顶,脑中全是要和猫独处的可怕幻想。
别无他法,我悲痛欲绝地请教度娘关于猫的各种问题,度娘刷新了我的认知,例如猫会自己拉粑粑,猫不用经常洗澡,猫喜欢趴在窗户旁……为何,我从房间出来把所有窗户都找了一遍,都没有看见它的身影?
我千里寻它千百度,终于在电视机后面发现了一团毛茸茸的物体,不是愚蠢的猫又是什么呢?既然它安居乐业,我亦懒得理睬,把一些沙子放进纸箱里面,再放好一盆水和猫粮,随后安心回房看剧。
剧中,女主正上茅厕,我却敏锐地嗅到其中的臭味,不禁惊叹这是一部有味道的电视剧,后来,我才晓得,猫屎有多臭。
-3-
把装有少量沙子的纸箱放在离我房间不远处,真真是我失策了。
尽管蠢猫尝试主动用沙子覆盖住臭味,然粑粑太大……好吧,我放的沙子太少,以至于臭味蔓延,我狐疑地盯着它,揣度着是蠢猫屁股是不是沾有它的粑粑。
从此之后,我决定对蠢猫开放阳台这个神秘的领域,并且把纸箱搬到阳台免得我重温流年忘返的气味,许是它喜欢探索未知的地区,一看见门开了就冲了过来,庆幸的是它不敢跳上去,不然这四楼的高度……不死也失踪了。
因蠢猫会自己吃喝拉撒,我除了和它保持一定的距离之外,不需要操心什么,但我还是不断催促我姐姐赶紧回来,她却说要一周之后。
我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我要铲屎。
网络上我一直鄙视的铲屎君居然落在我身上,真真让人可恨,我拿着扫把磨磨蹭蹭,索性先把房子打扫好再来处理纸箱。
万万没想到,蠢猫匍匐在暗处,我扫把一动,它就冲了上来,吓得我魂飞魄散,立刻把扫把一缩,它身子也往后缩了缩,只是匍匐的姿势不变,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地上的扫把。
纵使我不懂猫语,也看穿了它攻击的气息,藏在毛茸茸下的尖爪,彷佛在下一瞬就会乍现,我顿时浑身僵硬,如此凶猛的野兽,姐姐竟然说温顺?!
扫把不动,它不动,我亦不动,等它恢复原来的姿势,我深吸一口气,趁着空隙连忙扫地,它惊觉,转身再次匍匐着。
如此循环,本来五分钟可以扫完的地,足足用了一个小时,我筋疲力尽地躺在沙发上,它却精神得很,凶狠地刮着我家的桌子,一道道猫抓痕让我敢怒不敢言,只能瞪着它,它喵了一声,竟跳上沙发,趴在我身侧。
那个装着它粑粑的纸箱,我直接扔了,忽觉这样更换着纸箱极其浪费,立刻去问度娘,竟发现有猫厕所这种东西,还有猫砂猫铲猫玩具……
这个晚上,我足足逛了三个小时的淘宝,头晕目眩地买下来了一大堆猫装备。
-4-
第二天快递刚到,我的姑姑就带着表弟表妹来访了,全因听闻我养了猫,我摇头,耐心地更正,是我姐姐养的猫,纵使姑姑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但我还是想撇清蠢猫和我的关系。
姑姑瞄着我新买回来的猫玩具,笑着揉揉我的头发说,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孩子。
我想她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正准备解释,表弟表妹兴奋的尖叫声震耳欲聋,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追逐蠢猫。
它黑色的瞳孔嵌着明显的恐惧,惊慌失措地左闪右避,在他们巨大可怕的影子下卑微地逃跑,最后无助地钻进沙发底下,浑身的毛发,似乎在微微颤抖。
表弟笑着拉开沙发,兴奋地盯着在角落蜷缩的黄色猫咪,张牙舞爪地捏住它的尾巴,想把它扯出来!
住手!
我怒喊,手掌一扬,啪的一声,表弟的手臂顿时通红一片,震惊地看了看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打表弟,也是姑姑第一次愤然地甩门而去。
从头到尾,蠢猫没有尖叫一声,它可以用爪子去反击,可以用牙齿去撕咬。
然而它没有。
这一天,蠢猫都躲在电视机后面偷偷地舔着凌乱的毛发,我探过头去偷窥,立刻被它发现了,直勾勾地看着我,轻轻地喵了一声。
第一次,我产生了想抚摸它的冲动。
-5-
猫果然是愚蠢的动物,受了惊吓之后,第二天同样恢复生龙活虎,还在追逐着我给它买的假老鼠,我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窗边的桌子旁感受惬意的日光,笑看蠢猫自娱自乐,一时间认为这时光还不错。
我翻开了书静静地阅读,片刻后便感觉手臂有些毛绒绒的东西扫过,低头,便看见蠢猫不知何时跳了上来和我抢凳子。
作为高等动物,我若斤斤计较委实小气了些,于是往旁边挪了挪位置,它一半,我一半。
蠢猫趴下了身子,眼睛半眯彷佛要睡着了,我不禁无语,大早上的时光用来睡觉真真浪费,我一边愤慨一边伸手去抚摸它,竟发现这触感极好,忍不住多揉了几下,它发出咕咕的声音,莫不是饿了?
我看了眼还有一大半的猫粮,这才安心一下,又没忍住问问度娘猫咕咕叫是代表什么,我幽叹一口气,自蠢猫到来,我都变成好学宝宝了,整天去问十万个为什么。
猫咕咕代表着它开心,这个答案出乎我的意料。
蠢猫睡着睡着,从本来的蹲变成了侧躺,前爪后爪都伸直了,看着它险些掉到地上的身体,我无奈地起身去另一张凳子上坐着,它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毫无愧疚地享用了我一整张凳子,还发出不知羞耻的鼻鼾声。
在我扫地拖地的时候,蠢猫总是会变得精神奕奕,尾巴缓缓地摇晃着,聚精会神地盯着来回晃动的扫把,我轻笑,故意加快扫把的频率,它一下子扑了过来,却又畏惧这庞然大物,每每都是临时掉头逃跑。
我捧腹大笑,从未觉得打扫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
-6-
我开始打开窗户,蠢猫果然跳上了窗棂,如同一个满腹诗经的文人眺望着远处的风景,我笑了笑,确定它不会跳下去之后开始坐下看书。
只是万万没想到,再次抬头,已经没了它的踪影。
我似乎听见书籍坠落地上的声音,却听不见它跳下去的动作声,我惊慌失措地冲了下去,完全没有找到它的尸体,许是没死!
我立刻拨打了姐姐的电话,她恰好回程,和我一起把整个大院都搜了一遍,途径的爷爷婆婆都一同帮忙寻找,还提醒我们外面坏人多,不要随便把猫放出来。
夜黑,寻找无果,姐姐不断地劝慰,我却听不进去,魂不守舍地回到房子里。
喵~
世上还有比这个更甜美的声音吗?!我看着优雅蹲在我面前的猫咪,一时间啼笑皆非,骂道,原来你还知道回来!
姐姐揶揄我的变化,我顾不上面子拥抱着猫咪,笑着告诉姐姐这只又蠢又懒的猫发生的趣事。
养猫之后,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早早伸着懒腰走出大厅,发现蠢猫正睡在我给它买的纸沙发上,睡姿和往常无异,那么的惬意、慵懒。
我轻笑摇头,今早怎么起得比我还要晚。
我放轻了脚步,走到它面前蹲下,用手指戳了戳它的头,然而手指在一寸外顿住了,目光紧紧地锁在它的后腿上。
那是一道伤口,血液已经发黑的伤口。
为什么会有伤口,为什么会是黑色的!
一阵恐惧如同洪水瞬间把我淹没,我拼命地挣扎想要从溺水中寻求一条浮木,四周却空空如也,我整颗心都在下坠,手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忽然没有勇气前进。
我还看见它嘴巴位置下的纸皮,同样有着黑色的血液!
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顿时失去了呼吸,手指承受着千斤的重量地往前戳,蠢猫它……再也无法动了。
-7-
姐姐看见我的时候,吓得扑过来抱住我,不断摇晃和呼唤我的名字,直到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泪水浸泡眼睛整整一天是什么感觉,我终于是尝试到了。
我盯着窗户,斟酌着自己当初打开的决定是否错误了,姐姐在一旁安慰,说再买一只吧。
窗户无恶,人心难测。
我摇摇头说,这一辈再不养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