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记渡——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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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所有学艺术出身的男性都是气质高冷范儿。
例如,我的邻居——徐望,一个十足的邋遢男,500度近视,永远笑如面瘫。
三个月前,我和室友张清幽兴高采烈地拖着大箱,抱着小包,搬到这个环境不清幽、视线不开阔,但租金够便宜的“十邻八乡”社区,犹如两只静待展翅的雄鹰,卯足了劲,要开启踏向梦想生活的康庄大道。直到后来邋遢男徐望那句:“什么鹰,分明是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鸡仔,饿不死就不错了,还想飞?”我才稍稍有点明白什么才是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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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叫“十邻八乡”的边远社区,还真是区如其名,每天早上七点不到,就十里八乡赶大集似的热闹起来了,王阿姨家的煎饼果子,张老板的小笼包子,陈李记的酸辣米线,在那些嘈杂间断的吆喝声中,我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个晚睡早起的好孩子。
晚上十点以后,西面不到1000米的西贡巷,一片粉红发廊如约营业。刚搬来的时候,我还曾经想过去理发,一脚踏进去,双眼发朦,脑袋发懵,差点没让我摔了个狗吃屎。理发台上没有任何理发的工具,只有三位穿着上不遮胸,下不遮腿的妖娆女子,嗲嗲地道:“可以理发,真可以理发呀。”吓得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回去,事后,还被徐望嘲笑了好几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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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进403房那天,春暖花开,阳光温醇,气候宜人,但这些都跟我们没关系,由于白天要上班,我和张清幽选择了晚上搬家,伴随着老式电梯吭哧吭哧的慢动作,我脸上的汗越发多了起来,直到405房又高又壮的徐望走进电梯,我不仅手心冒汗,甚至腿都有点儿抖了。
当然,事后,徐望同志用他往返1到4楼六趟的大义之举告诉我们,他真的是一个好人,一个长得像坏人的好人。
没过多久,看在年龄相差无几的份上,403两个单身女孩和405两个寂寞男人便打成一片,每个周末,你都会看到在405的客厅,永远有两男两女抱着电脑,在《地狱潜者》游戏里疯狂射击,撕杀一片。从疯狂呐喊,到鬼哭狼嚎,再到怒骂声讨,结果总是毫无意外地:三个神一样的队友,抵不过405那位猪一样的队友——沈苍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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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苍南是徐望的室友,校友,外加铁歌们儿,一头自以为高逼格、文艺范儿的长发,实则就像没梳理清楚的枯草,左边胳膊有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实则莫名其妙的“印象派”纹身。徐望第一次介绍沈苍南给我们认识时,我由衷地感慨: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啊。
有一次,我没忍住问徐望:“你们两大男人住一起,不会是好基友吧。”问完了又觉得自己欠抽,没想到徐望一脸羞涩地说:“我们都有女朋友的?!痹?,徐望有个青梅竹马,目前在青岛读研,徐望总是巴巴地从微薄的工资里省吃俭用,平时还接点设计的私活。就这样的情况下,基本能保持一个月去一趟青岛。不过从徐望谈及青梅竹马时,那满目含春的眼神里,可以感受到,他很爱他的女朋友,貌似,女朋友也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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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岁的年纪里,彼时,我正暗恋着公司的行政总监,逮住每一个空隙张望他那英姿挺拨的身影。每天无数次翻看他的朋友圈,或皱眉,或偷笑,或叹息。例如,上个星期,他的朋友圈:“幸福原来可以如此之近,是擦身而过的暖,是点头微笑的爱,是每天看到你灿烂的笑脸?!彼嬷吹氖俏医胄∈钡淖孕心圆?,他说的是我吗?是我吗?真的是我吗?他昨天在茶水间跟我笑了哦,一定是我!然后在坐位偷笑了15分钟,直到差点憋出内伤??墒墙裉?,他更新的朋友圈是一张女人的背影图,虽然远远的模糊不清,唯独可以肯定那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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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南京,已经彻底入冬了。我裹着夏天从淘宝上返季节大促淘来的流行羊绒大衣,头重脚轻地敲开405的房门去借感冒药。张清幽的感冒已经达到毒气攻心的境界,10米范围内,连耗子都不可幸免。伴随着开门的气流冲击,一股浓到让人“飘飘欲仙”的香水味,直接就杀入我的鼻腔,瞬间觉得,咦?鼻子通气了,鼻涕也不流了。那神清气爽的刺激,直接让我想起了小区向西1000米西贡巷的粉红发廊。
沈苍南的女朋友面容精致,衣着考究。娇小的身材,该凸凸,该凹凹,一头略显凌乱的浅棕色短发随意搭在大眼睛上,看起来富贵逼人、青春奔放。那一身从上到下,我勉强认出来外套是COACH的新款羊毛风衣,因为当初想淘一件B货,没舍得,所以认真研究过正品。那样一身白富美的精致,愣是把405衬托的简陃不堪,当然,除了那身能治鼻塞的浓烈香水味。她坐在客厅的椅子的,两腿随意晃动,很自然的跟我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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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底,公司同事都在讨论如何回家,中国铁路如何千刀万剐。因为胃疼,我趴在座位上哀声叹气,中午一堆人凑在前台聊八卦,一会“天啊”,一会“不会吧”,叽叽喳喳,此起彼伏,却又完全听不到在讲什么。直到行政总监和老板娘一前一后走进公司,人群才一哄而散。当天下午我就听到关于行政总监的“红色”秘辛,无非是穷小子傍上大富婆的老套戏码,只是从那天开始,每每再看到行政总监,我的胃都一抽一抽隐疼。
当天晚上,我拖着张清幽死乞掰赖的在405打游戏,不肯离开。沈苍南一反常态,不言不语,两眼通红,大有打不赢游戏就砸了电脑的气势。我就纳了闷了,我失恋了,你沈苍南难受个什么劲啊。三局以后,沈苍南从冰箱里拎出来四瓶哈啤,并顺手丢给我和张清幽一人一瓶伊利纯牛奶,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不知道,当她邀请我去参加23岁生日PAERTY时,我有多开心?!?/p>
“我把口袋弄了个底朝天,买的那套金利来西装,在她那些富二代的眼里居然成了笑话。”
“我TM住68平二房一厅长的穷孩子,在别墅里找不到厕所很好笑吗?”
“我以为即便很便宜的香水,只要她喜欢就够了;我以为物质的距离再远,都抵不过我们俩相爱的决心?!?/p>
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一米八二的大男人像个孩子般嘤嘤哭泣,徐望没有劝解,只是陪他一瓶接一瓶地喝着哈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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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完年,我拾掇完一堆特产再回南京时,并没有见到徐望和沈苍南,405的大门一直紧闭,各种联系也一直没有回复。一直到一个月后,房东大姐带一对情侣来看房,她告诉我,徐望年前去青岛看青梅竹马,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所以并没有通知,结果到那才发现,青梅竹马已经和自己的研究生同学同居半年了。徐望悲愤交加,与对方拳脚相对,结果不小心将对方打成了残废,自己也被关进去了。而沈苍南,年初二便过来跟房东大姐退了房,拿了之前的押金说是要去救徐望,匆忙之下,手机也落在了这里。
说完这些,房东便转身去给小情侣介绍405的光线如何充足,视野如何开阔,晚上如何安静。午后的阳光从西面的窗户照到地面再延伸到我脚下,让阴冷的走道多了几分温暖,我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依??吹搅说谝淮未颉兜赜闭摺反蠡袢な保撬恼徘啻旱靡獾男α?。
夭夭说:这世上的很多事情,经验多了,总是好事。唯独爱情这件事,经验就像是挥之不去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