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我妈六十一岁生日,给她买了一把银制梳子,她嘴上说着太浪费钱,但我知道她内心很高兴。
几年前给过她一把梳子,她今天才说,那时会一直放在口袋里,想起就拿出来梳一梳,后来掉到只剩下几根齿才不得已扔掉。
听了有几分心酸,也有几分感动,就心想,幸好买了一把再也不会掉齿的梳子,希望她可以再用几十年。我便说,这并不浪费,因为可以梳几十年。这其实是我的祝福,因为无法直接说出口,便只能用这种迂回方式表达。
毕竟,我与她从前不算亲近,甚至可以说是两对火药桶,见面就炸,一直以来,很多话都还不习惯直接说出口。
近几年我们之间才开始慢慢改观,因为生活的经历让我们都不得不在改变。我终于看得见她经历的风霜雨雪,理解了她的辛酸血泪。她终于放下了寄托在孩子身上的厚望,珍惜并经营好眼前的生活,苦中也有能力做乐。
也是在近几年,我才发现,一直那么渴望与她背道而驰的自己,其实与她有着太多相似之处,哪怕是自己大腿上忽然爬出来的几根静脉血丝,都可以预测到将来会长成与她一样。来自她的遗传基因,我从前是怎么与它抗拒,曾经就有多辛苦。
走过那么多路,才明白,我是她一半的复刻,我们互为影子,这是母女之间最密切的关系。与她抗争,意味着与自己抗争,理解她,意味着理解自己,理解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能更理解她。
就像上次我想给我爸买电动轮椅,她一直不让买,能讲出各种理由,但我很快明白,她怕电动轮椅不安全,会伤到我爸。而这些,她就像我一样不擅于表达,也不好意思表达。这件事情我无法用言语说服,只能用行动告诉她这是安全的,在假期里回家时将轮椅买回去,陪着我爸用两天,她的担忧自然就全部消退了。
但有些事情其实我一直无法明白,就像是供我们姐妹几个上大学,那时家里经济条件特别差,并且两个家族的女孩都没怎么上学,爸妈两个人学历也都不高,但是咬紧牙关一定让我们出去上学,哪怕家里借钱、节衣缩食,都没有后退送孩子上学这份决心。
这些决定大多时候都是由我妈来下,她自己本身不爱学习,成绩也不好,并且从来没有上过一天班,完全的家庭主妇,但她就是一门心思相信着知识改变命运。如果换作是我自己,在那样捉襟见肘的情况下,也很难不摇摆。
那时一直对于她帮我选报的专业耿耿于怀,现在却只想感激,她让我读了大学。虽然现在她偶尔会后悔,认为读得多了反而耽误很多事。但她却从来没有因为供学费吃的苦而抱怨过。
这些内心的感激,以后,还是要慢慢讲给她听。
现在,只想给予她最好的祝福,希望她心想事成,希望她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