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红钞》
白天的病房一如既往地繁忙,医生和护士在一个个病房之间穿梭着,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白色的墙壁和床单让人感到刺眼。我记得那天病房里的人都很忙碌,有人收拾东西搬出病房,很快,又有新的人搬进来,我住在最靠近窗户的那张病床上,长时间看着窗外的自然景色,偶尔也会看看病房里的人文情怀。
刚搬进来的这位大哥应该是个人缘很好的人,他的床边总是挤满了人,术前每天平均就有四五个人来探望,昨天从手术室回来后,更是来了一大帮子人,有老有小,连媳妇带着娃的,热热闹闹。年纪大一些的会坐在床边和他聊天,年纪小一点的,就在旁边摆弄着手机。
对于术后第一天的患者来说,需要制动平躺卧床六个小时,以消除麻醉的影响,恢复肠道蠕动。那些身体素质好的患者,第二天便能下床活动,而我隔壁床的这位大哥便是其中之一。
在那天将近十点的时候,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在病房外张望着。他们没有提着牛奶、水果、花篮等常见的礼品,而是一人拿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装着黄瓜、西红柿等蔬菜,另一个人则提着一个椭圆形的双层银色饭盒。
在医院待久了,一眼就能分辨出患者及家属是来自城里还是农村,而他们俩,一看就是从农村来的。毕竟那黄瓜的顶尖上还带着黄色的花,西红柿底下的叶子绿得那么鲜艳,充满了乡土气息。
他们应该是来找人的,或许已经问了护士站病人的信息了,但到了病房没有看见熟悉的面孔,还是犹豫着没有走进来。
刚好这时候下床活动的大哥回来了,我看到两个人脸上突然挂上了笑,一瞬间就不局促了,三个人说说笑笑地回了病房。
盯着别人聊天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所以我拉上了床边的帘子,准备看一会窗外的风景。
没过一会,隔壁突然传来了争吵声,仔细听才知道原来是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进病房时把两张红钞放在了被子下面。当大哥起床送他们时,两张红钞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地上。
随后,这两张红钞开始了它忙碌的“旅程”。它先被大哥卷起来,想要塞进女人的口袋,女人则灵巧地把口袋往后缩,不给它一点机会;大哥接着又把它伸向男人,男人则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迅速退到了隔壁床边。
?我看着他们,这一推一让,充满了中国式的情感。
“叔,你拿着吧,这些不多的,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平时也没少帮我们?!迸怂档?。
“你把钱拿回去给孩子花,我这里都有,不用?!贝蟾缁赜Φ?。
最后,红钞终于得以休息,它被放在了床旁桌的抽屉里,而那对夫妻则拿走了一箱牛奶,是大哥硬要他们给孩子带回去。
在中午饭点的时候,我才知道饭盒下层炖的是骨头汤,大哥正在喝;上层是刚蒸好的鱼。
想起很小的时候,我上小学,两张红钞能买很多东西;而今年我二十五岁,同样是这两张红钞,却早已没有了十五年前那样的购买力。
说真的,两百元对于一台昂贵的手术来说,确实不多,甚至很少。但我看着那在两家人之间奔波忙碌的红钞,它又有着无法衡量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