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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睡前,父亲打来电话,我看到来电心里便发了紧,这么晚了不会有什么急事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家里的电话响起来,心里会有更多的担心,最大的关注便是老人家是不是平平安安,身体是不是健健康康。直到听到没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才暗暗舒了一口气。
电话里传来的是母亲的声音。有趣的是,我发现电话并不是打给我的。她说让父亲拨通妹妹的电话,有事情要交代,其实要谈话的对象是哥哥的小女儿,而不是他们的小女儿(家中排行小些的女孩习惯统称为妹妹)。原来此妹妹非彼妹妹。母亲解释说最近看小侄女在长身体,但是体型瘦伶伶的,她找人买了一些可以调理身体的营养品,专门要交代她如何吃。
我心里闪过三秒小小的“醋意”,意识到母亲从关心我这个“妹妹”,已经转移到要关心其他的“妹妹”了,这个受宠不再是独一份了。我暗暗地想,是不是别人也如我一般,这么大了,还是会奢望在父母那里持续得到宠溺的呢?这个问题吓了自己一跳,像极了暴露了自己的矫情那样不好意思。但是更多的,我顿感母亲又多了不少操心的事情,而她绝对会将她所操心的事情不折不扣执行下去。
或者许多人成长都享受过父母这样那样的偏爱,我也不例外。有幸出生在一个兄弟姐妹众多的家庭,在那重男轻女观念还依然盛行的时代和村庄里,我父母并没有这样的老旧观念,属实罕见,于是我得到的关注不比兄弟们少,似乎还得到更多的偏爱。
我一度特别爱吃芒果,不是因为其肉质有多美味出众,也不是因为它的营养成分有多丰富,这种最平常不过的水果,在我心里占举足轻重的地位,仅仅因为它蕴含着母亲的偏爱。
年少时我也曾是瘦骨伶仃的摸样,像田埂边冒出的那一枝的细小枯黄的小竹苗。事实上,那个年头,大多同龄的女孩也都如那般瘦黄瘦黄的小竹苗。有段时间,母亲每天专门给我带回来一个鲜嫩多汁的芒果。因为她听人说,每天吃一个芒果,慢慢就会长胖了。她哪里听来的已经无从知晓,是不是科学有效的方法现在也无从考证,只记得她每天傍晚回来,从编织框里掏出一个个头很大的青芒,让我吃掉。青芒有时候是买来的,有时候是问别人家要的。 那时的我总爱坐在门墩前,津津有味地啃着芒果,心里止不住的幸福感,满脸洋溢着心满意足,享受着母亲独一份的偏爱。而母亲则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只要我吃下它,就真能马上长两斤肉似的。
母亲的芒果行动持续了两个月,我就到外地上学了。也许没有了母亲亲自为我递送的青芒,一晃好些年我也没有再吃芒果。直到有一天,我再次触碰芒果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原本最喜爱的芒果竟然使我产生了过敏反应。脸颊上、嘴角上肿起了成片成片红色疙瘩,奇痒无比。过敏药将来势汹汹的症状渐渐压制下来了,心里莫名的失落感却依然存在。离母亲相隔千里,我意识到遗失了许多的美好,总想要找回来,便与芒果过敏原之间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对抗。于是,时隔三个月,我去买芒果回来尝试,依然过敏。又隔一年,再尝试,还是过敏。我像一个倔强的不肯输的孩子,一直没有忘记这件事情。若干年过去了,当我再一次战战兢兢打开装满芒果的纸箱,还未等我触碰到水果,脸上已经立刻再次爬满了红肿的疙瘩,火辣辣的脸肿胀得紧紧的,一瞬间,我眼泪扑簌簌滚了下来。
前几天,朋友送来一大箱热带水果,里面有凤梨、火龙果、雾莲、人参果、百香果,还有芒果。小姑娘很喜欢芒果,满心欢喜地说要吃妈妈切的水果。我有一点担心,但依然义不容辞,戴上了口罩,戴上塑料手套,小心翼翼切出一盘芒果肉端到她跟前。我不再尝试会不会过敏了,或者说我已经不再纠结于自己得到偏爱,而是觉得到了我要将偏爱分出去的时候了。
小宝喜欢吃蜜枣粽,家里的阳台时常挂着晾干的粽叶,奶奶时不时特意为他包一些粽子,冰箱里从来不曾缺包好的粽子。这几天他又嚷着要吃奶奶包的粽子了,边吃还边摆头晃脑称赞,说奶奶包的粽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粽子,“最”字喊得响亮,拉得老长,奶奶听了,开心的脸上绽放成了花朵?;蛐恚缇投昧耍鞘悄棠潭运钠?。
孩子爸爸出差,无论是出发还是归来,无论站点是近还是远,时间是白日还是半夜三更,只要爷爷在家,他总是会亲自开车接送。都知道如果简单打个车,既省钱省时又省事,但是父子俩最是默契,不愿错过属于两人的珍贵时光,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偏爱。
世界上有多少偏爱的形式,不得知。人类是有情感的神奇物种,似乎没有了爱就会少许多的念想,多几分无趣,而偏爱往往是我们记忆中最敏感的触发点,是在夜空里闪闪发亮的星星。
在一张铺设开来的网上,偏爱是上面不同的链接节点,链接着整张网,延续着生命,传递着能量。在风雨飘摇的日子里,抵抗着断裂,抵抗住了寂寥。
假如你也相信有偏爱,你的偏爱链接着谁?又传递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