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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回家祭祖的时候,母亲跟我告状。
说村里有个年轻人讲她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她又自嘲道,也是,白头发这么多,儿子都26岁了,真的是老了!
我说着半是劝慰母亲,半是安慰自己的话。
边在想,母亲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变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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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在我参加工作,领到第一份工资,打到她卡上的时候吧。
2015年的夏天,我和一群刚大学毕业,初入社会的小青年,在高铁、客车、运兵车之间辗转腾挪。
从贵阳到天津,从天津到复盛,从复盛到黄平,短短半年时间,足迹在祖国南北版图上跨过。
半年多的封闭式培训,与外界音讯不通,让之前习惯随时掌握我动态的母亲极不适应。
当年末领到半年累积的工资时,我一口气给家里转了过去。
听一个战友说,他母亲接到他的工资的时候激动得哭了,她说感觉自己不再被儿子需要了。
后来,我把这个事情讲给母亲听,问她当时是什么感觉?
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氤氲往眼角的皱纹散去,她说很开心、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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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第一次春节没能回家过年的时候吧。
2016年春节的前几天,我刚被分到黄平实习,二十多年第一次没能回家过年。
母亲说不尽的担忧,不停地问。
领导好不好说话?同事好不好相处?生活习不习惯?
早被秦皇岛冬季暖气腐化的我,看着皲裂得惨不忍睹的双手,故作轻松地跟她讲起新单位的各种舒适与趣事,告诉她我很好,不必担心。
而如今,我已经有三个年头没能回家过春节了。
我问母亲,她说都已经习惯了,你一切顺利就好。
她说话的时候,我看到她的白头发比之前又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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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母亲的眼里,父亲和我就是她的世界。
为了家庭,为了我的成长,她将自己困足在这大山深处的小寨子里。
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诗和远方,只知道儿子和家长里短。
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广东。
第一次去,是我读初二的时候,仅仅去了半年。
那年期末,我的成绩滑到班上第七名。
舅舅舅妈不停地数落她,让她断掉出去打工的念头。
在后来的岁月中,母亲不断地跟我提起这段往事。
她说,那段时间里她做梦都是我的成绩下降,她的头发在掉。
第二次去,是我读大二的时候,也只去了半年。
那时我远在河北读书,大学花费比以前高了很多,所以她随父亲再次南下打工。
但是之后就再也不出去了,她说想让我放假的时候有个归处。
所以,这么多年来,其实她的世界很小,小到只剩下家庭,只剩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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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和母亲通电话。
事实上,我们每回聊的主题都是重复了多次的家长里短。
还有听她表达自己已经无法赚钱帮我减轻负担的隐忧。
我则一如既往地劝慰她,不要担心,我已经能撑起家了,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
我其实很享受这种漫无边际的唠叨。
这让我在缺乏生气的水泥丛林中,深切地感受到了村庄的气息和来自母亲的爱意,给了我不断前行的勇气和动力。
是的,岁月一去不复来。
如今,母亲的头发逐渐斑白,皱纹悄悄爬上眉梢。
但我将用我的全部去维护,让她的世界永远温和、安然、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