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祥瑞,凡人升仙
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玉青峰下早已人头攒动。
适逢甲子,玉青峰上的瑞云塔到了掌灯时分。
方圆百里无人不知晓,瑞云塔六十年一掌灯,这是玉清真人收关门弟子的最后一年。即便是在玉清观做个小杂役,也是衣食无忧的。更不用说,跟着学道讲经,扶鸾请仙,日后下山也是一等一的道长。
比众人更早到山脚下的是几个小贩,竹生就是其中一个,别看他个子不高,胜在灵巧,一个转身,便从人群里挤到了最前面。和他一起来的邻居大黑也是做小买卖的,比起竹生,他身材更壮硕。只见他不停嚷嚷着,但就是挤不进人堆,只好眼巴巴看着竹生一个箭步冲在了前面。
一时间,人声鼎沸,纷纷冲向山顶。竹生不紧不慢,挑着担子,侧着身,让那些急吼吼的人先过。不一会,大黑也赶了上来,笑着对福宝说:“瞧你那瘦猴样,早些放弃了吧,不到半山腰,便会累掉你半条命,到时候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竹生笑而不答,大黑嘟囔了一句,“想来还是傻的?!彼绦觳较蚯埃蛲暾庑└?,就下山去找张媒婆早点下聘,想来阿娇等得可是心焦了……转念一看,倒是那个傻瓜竹生一个人乐得逍遥,他那老父亲也不着急给他说亲,倒也是,就他家那穷样,哪个敢去说。
想到这,大黑扭头看看了远处的竹生,他像一只蝼蚁,淹没在人群之中。
竹生一手搭在扁担上,一手抹着汗,并不是不着急早点登顶摆摊,只不过这玉清峰六、七百丈高,似刑天大神伫立峰峦间。在他爹爹采药没摔伤前,竹生和爹爹不止一次来过此间。其父深知此行凶险,几次劝戒其未果,只得由他去。竹生也并不是不听劝,只不过若此次能赚足银两,便能换药医治父亲的伤。
竹生前期虽速度远远不及大多数人,但胜在持久。凡人之躯,若无仙丹定气,不须多时便会脉象大乱,瘫倒在地。坊间见玉清门弟子上山时,疾行如风,多是外修奇功,内服仙丹多年方可如此。像这般乌泱泱一众人等争先恐后地一拥而上,想得真人青眼相待,恐事与愿违。这是拼脚力,更得是拼心力。
竹生一心想着摆摊多挣钱,有了钱就可换王天师的神丹,爹爹也能复原如初了。
他正想着,不知何时,身上莫名挨了一鞭子。抬头一看是王大善人的嫡子王天霸,他坐在人力轿上,怒斥道:“好你个泼皮,欠我家的房钱店租,何时缴,还不快回去想办法,来这凑什么热闹!”
竹生大惊,这房钱租子已经和王大善人说好了迟些交,怎的他又来寻?他冷静下来,小声回道:“许是迟些交,但东家少爷放心,我此去峰顶摆摊,独此一家,定会挣下银子来抵的。”
王天霸瞥了他一眼,将在嘴里嚼的芦苇杆子唾到天福身上,他甩了一鞭子喊道:“还愣着干啥,我要第一个登顶,快着些,仔细点你们的皮!”脚力忙加快脚步走远了。
后面又有几个乘轿的赶着他让路,竹生心想,任凭自己起得多早,终抵不过坐轿的。好在,此行的目的不同,这些人马是去登成仙的道,而他是登活命的道。
凡人入门
已过正午,距峰顶不足百余丈,有一处小八角亭又名“晃山亭”。相传,每有人登临此处眺望群山,群山似着了魔般重叠跳跃起来,若无打坐入定,必头昏眼花,难以为继。又见其间有碑文曰:“八角玲珑亭,乾坤坎艮离,气滞血冲顶,皆需停一停?!?/p>
大黑虽先竹生一步抵达晃山亭,却突然手捂胸口,眼珠翻白,倒地不起,吓得人群中迸发出尖叫,竹生眼尖见此状忙扔下扁担,快步上前,将他扶起。可任凭竹生怎么叫唤,大黑依旧双眼紧闭。
这时,人群中出现一个尖细的声音,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喊道:“让一让,快让我家小姐上前瞧一瞧?!币桓銮嗄觏∷溃骸岸际裁词焙蛄?,还抢着看热闹,妇道人家,就是妇道人家?!?/p>
“嘿——是哪只蛤蟆在此聒噪?我家小姐三代行医,莫勿了他人性命,快些让开!”说罢,硬生生往里挤出一条路来,只见一姑娘年方二八,着一袭月白衣裙翩然而至。
竹生见这姑娘打扮素净,似瑶台仙女。她略微查看后,细眉微蹙,说道:“小翠,拿针包来?!蹦茄就匪婕创右桓龃植及つ谔统鲆桓鲧焐“?/p>
她凝神定气,玉琢似的葱指轻捻银针,那银针细如毫毛,不费些许功夫便扎在大黑的脸上、身上、胳膊上。尔后,她捻针搓了几下,又命丫头小翠取来葫芦,灌了几口汤药。
不消一会,大黑便渐渐睁开了眼睛。竹生大惊,人群里啧啧称奇。竹生扶大黑倚柱而卧,连连向姑娘作揖叩谢:“多谢姑娘出手相救,此人乃我近邻大黑,感姑娘救命之恩。敢问姑娘芳名,改日定将登门拜谢!”
“哼,我家小姐的闺名,可是尔等贩夫走卒能知……”小翠且说,那姑娘拽了拽丫头的胳膊,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我姓沈。此人需下山好生照料,日后切不可再登此峰,若身上还有不妥,可往井店村寻沈氏医馆。”竹生心喜,说“多谢沈小姐?!?/p>
在众人的夸赞中,一主一仆走远了。有几个贪色的后生,见其貌美尾随其后,统统都被她的丫头轰走了。
大黑眼巴巴地看着一切,耷拉个脸,捶着自己的头,气愤地说道:“我这个没用的东西,这劳什子家当都投里面了,卖不上个钱,我还怎的娶亲呐!”
竹生见状忙劝道:“莫急,莫慌,这样,我把你的东西一并挑上去卖了,倒是挣多少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大黑先是高兴紧接着又面露难色地说:“这,这,本不该说的,但是说,又显得彼此生分……”
“好你个大黑,怎的也学会曲里拐弯啦,有什么快说,等天一黑可就迟了。”
“好好,我的好兄弟,竹生,我这回想着能和阿娇成婚,偏她那个贪财的老娘要了天价聘礼,我此趟买卖也是投了许多,这样,好兄弟,我六你四,可好?”
竹生挑眉说道:“嗨,你小子……”
于是竹生的扁担又变沉了。这一路上不少人折返,能登上晃山亭的本就没有多少,这下人更少了。竹生不知会有多少人登顶,他担着的两份吃食能不能卖得完。
快到傍晚的时候,终于来到下马坡。此处道路犹如天工斧劈,远看笔直向上,轿马无可攀爬,只一条不足肩宽、岩壁凿出的小道蜿蜒而上,众人只得徒步攀爬。
竹生从下马坡往后看,已然见不到什么人,众人纷纷放慢了脚步,陆陆续续坐下歇息。竹生顾不得休息,忙支起摊子,卖起了炊饼、果子、浆水。
小摊一支,炊烟一起,那吃食的味道,勾引着大家纷纷上前询价。竹生也不客气,虽报了比寻常高出三四倍的价钱,但还是赚得盆满钵满。
就在竹生得意之际,一个乞丐样子的老道走上前来,他拄一拐,一步一唱:“世间难觅长寿方,吾有一方济十方,此方修炼必得道,福寿齐天享八荒?!?/p>
他走到竹生面前,拿着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问道:“少年,这可是从玉清观流出的长寿方,来一本,只要十两银子?!敝裆笠∫⊥?,说:“这……老人家,我,我也认不得几个字,不如我送你一套果子,您先吃着。”
老道笑而不语,竹生忙递上果子,老道居然不接,转身向着其他人走去。
老道一步一唱,继续叫嚷着。王天霸被吵得心烦,叫仆人唤那道人买来一本。老道又向沈小姐、小翠丫头唱念道。丫头想要把他赶走,小姐道:“福寿旦夕莫测,岂有一方能解?”
“谁说没有的,我觉着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就看你信不信,所谓心诚则灵。”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身着豆绿色襦裙,从兜里掏出银两,豪横地说道:“道长,给我来两本?!?/p>
老道疑惑:“姑娘,此方一本即可,无需多?!奔媚镉械隳张?,老道忙递上两本新的册子。
“喂,你,对,就是你,小翠!接着!”她随即把其中一本册子抛给了小翠,小翠将之递向小姐。见两人疑惑不已,那姑娘作揖道:“承蒙沈小姐关照,在此谢过。”而后,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云雾翠柏间。
小翠突然想起了什么,对小姐说:“小姐,她就是在半山腰扶树气喘不已,几近晕厥的那个姑娘,想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缘何却只身前来?!?/p>
沈小姐面露不悦,道:“身后不说是非,小翠,你跟到此就回吧。和爹娘弟弟妹妹们说,往后我欲青灯相伴,日日祝祷,愿全家诸事顺遂。修道亦是我平生夙愿,你快些回吧,可别等到天黑……”
“小姐……这,万一没被选上……”沈小姐撇了撇嘴,一手拿过小翠挎着的粗布包裹,转身毅然离去。小翠低着头,依依不舍下山了。
“咚——”地一声,竹生一看,原是王天霸翻看册子,发现只有开头一行有字,余下皆是空白,心想被这老道骗了,便飞踹一脚,正中老道腰眼,亏得老道用拐棍支撑没摔倒。
“好你个老道,想必是被道馆赶出来的吧,在此行骗,看我王天霸,今天不替天行道!”说罢,挥拳上前。竹生见状,忙上前一挡,笑着对他说:“少东家,这又是何必呢,这老道不过是骗几个钱,你却要取他性命,在此清静之地惹出乱子,怕是老爷也担待不起吧。”
王天霸笑着点了点头,背过身去,突然回身一挥手,生生给了竹生一嘴巴子。他恶狠狠地说:“好你个竹生,给我记的。待我从玉清老儿那边学成归来,有得你好受!”说罢,他把册子丢到一边,又命小厮踹翻了竹生的摊子,这才骂骂咧咧地扬长而去。
竹生的脸被抽得生疼,他捂着脸,捡起册子递给老道。老道也不接,笑着说:“长寿方你留着,日后有用?!彼低?,摇摇摆摆地走了。
随即,竹生眼角余光发现,这一幕都被沈小姐看见了。他很不好意思,揉了揉肿胀的半边脸,忙低下头收拾摊子。沈小姐见状也慌忙躲避他的目光,背起包袱向上攀爬。
好好的生意让王天霸搅黄了,好在竹生也赚够本了,只是不知道够不够王天师的丹药钱。他收拾好摊子,刚想下山,看着沈小姐一步一滑的行走在峭壁之巅,生怕有什么意外。
加之小翠说过,万一选不上要下山,这黑灯瞎火的山道,有个闪失可怎么得了。于是,竹生将扁担往路边的草窝子一塞,只挎了一只包裹便上山了,他定要保沈小姐周全。
这一路,偶有荆棘丛生,把人身上、脸上划得都是口子,竹生来过此地已先将全身裹了个严实,并没有划伤,也因熟悉地形他很快便来到了峰顶。
待到峰顶,见早有一穿豆绿襦裙的姑娘立于玉清观前,且见她面不红心不跳,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紧接着,是王天霸。他累得跟狗一样,张大着嘴,伸着舌头,喘着粗气。他是被小厮们七手八脚硬拖上来的。
最后一个上来的是沈小姐,竹生立刻上前伸出手去,将沈小姐拉了上来。沈小姐还来不及谢,这边瑞云塔上的灯全灭了。片刻间,见俩大灯笼亮起,照亮了玉清观的牌匾。
两个道童不过十岁上下,上前作揖道:“仙尊早已恭候四位多时,请随我们来。”
怎么只有四位,我们上来的人共有八人。这四位是?哦,想来小厮是不能进去的,可除去四个小厮,怎么还算上我了?竹生这边正想着,那边两道童又言:“师尊说,下人可以回去了。今日要面见的四人,请随我们入观。”
王天霸嘱咐小厮们在此恭候,待他面见真人后,方可离开。如此,小厮们只得在一旁听候差遣。当王天霸转身忽地瞧见了竹生,骂道:“林竹生,你个无赖,上这做甚?难不成你也要让玉清真人收你为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哈哈哈!”
竹生被这么一说甚是难堪,转身想走,谁知被一童子拦下。他说:“少年莫走,既已上山,切莫错失良机。”身着豆绿色襦裙的姑娘笑言:“呵呵,怎么?这六十年一遇的求道机缘,你可真是要错过了吗?”竹生看向沈小姐,沈小姐眼眉低垂,沉默不语。
“哼,听说今年玉清真人只收三个徒儿,能见着真人面,已是你们这等人几世修来的福德了。且看吧,见完好早点滚蛋!”王天霸说道。
童子疑惑问之:“我们都不知收徒之事,你又从何得知?四位勿再耽搁错过吉时。”
四人跟随俩童子进入,随后大门关闭。
不须多时,四人便来到大殿。殿内有数十名修道弟子,有男有女,分列左右两大矩阵。中央高台处,一五十来岁的尊者立于殿内,他身着黄袍道骨仙风,他看了他们一眼,说:“玉清观六十年一次的收徒大会已成定局,四位皆是信道重道之人,若非有超凡的意志,断不能结此机缘。本观想来重礼,此四本《道德真经》、《南华真经》、《通玄真经》、《太平经》手抄本赠予四位?!敝裆哪抗庠焦兰抑诘茏?,瞧那黄袍道人有点眼熟,怎的和王天师有几分相似。那道人又说:“今日登顶之人有四位,但今年仙尊有令,只招三个徒儿。嗯,不知是哪三位得我道仙尊所著《长寿方》?请呈上前来验看。”
此言一出,众人皆看向他们四人。四人听闻此言,愣在原地。最为气恼的莫不过王天霸了,他狠狠地盯着竹生,竹生瞧见,忙按了按自己的包袱,确信册子还在。
此刻竹生犯难了,这入门的要求也太意外了,本是护送沈小姐登顶,却没想到能留下来修道。他犹豫着要不要留下来,若留下,谁照顾还未痊愈的爹爹呢?
既然今日见着王天师了,不如且换丹药再回吧。于是,他斗胆叫了一声:“王天师——王,天师——”
众人惊诧,皆看向竹生,竹生见黄袍道人寻声回头,便双手将包袱高高举起,喊道:“王天师,您说的丹药钱我已备齐,我此行上山,并非求道,且予我丹药,也好让我早点下山。”
众人又看向黄袍道人,只见一道长呵斥道:“何人如此放肆妄语,王天师何时过下山?更别提卖丹药换钱,本门素来不予外人丹药?!?/p>
那黄袍道人眉头紧锁,似有怒气,但见众人见看向他,即刻舒缓面容,笑曰:“少年何出此言,今日我乃与少年第一次相见,你又怎知我是王天师的,我又何时许诺予你丹药?”
竹生见王天师不认账急了,说:“前几日,王天师说可与我内丹一枚以治家父骨伤,如今我已凑够钱两,望师尊赐药。”
王天师先是一怔,思索如何应对,却见台下一弟子正欲唤他。王天师召那弟子上来,只见弟子匆匆与之耳语,王天师微眯双眼仔细听着,点了点头,似若有所悟。
他说:“此事容后再议。先收下此四本经典,早午研读?!苯幼?,他又拿出那四套书,命弟子给予四人。竹生还想说些什么,被沈小姐拉住了。竹生心想,这下可好,要这些书有何用。想来他们人多势众,自己若再生事端,岂不拖累了他人。
弟子将书册交于竹生,竹生将书册收入包裹正欲离去,被人叫住,“竹生,先别急着走,把我之前落下的《长寿方》给我再走?!?/p>
竹生转身看向王天霸,见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着实可恶。王天师好奇地看着他们,说:“仙尊早有示下,今日他交予三人册子,皆是与我道门结缘之人,人手一册不可转借他人。”
四人听闻方知原来那老道并非骗子,莫非……
“没错,那老道正是玉清真人本尊。”着豆绿襦裙的姑娘说道。
王天师笑问:“姑娘从何得知?还有一事,姑娘又是如何先于男子登顶的?”
姑娘双手叉腰说道:“那老道……不,不,不,是仙尊。他年逾古稀,是何出现在人迹罕至的下马坡,被人踢了一脚又如何能站得住?”说到这,她抬眼看向王天霸,“我猜想必是高人,高人指路必能成事?!蓖跆彀云昧澈煲徽蟆滓徽蟮?。
众人无不佩服姑娘的才智,姑娘笑着又说:“途径晃山亭,八卦缺三卦,停一停也就是说有两个亭子,缺的卦象亦是亭子的方向。我绕到一峭壁边上突然见一亭子,攀爬上去见这亭子建于两巨石之间,巨石间有一缝隙,刚够人侧身而过。我跻身进去,方见一洞豁然开朗,洞底是深潭,洞顶有一孔,我操三爪钩抛去,孔洞刚好够一人通过,出洞便是峰顶。”
众人无不夸赞姑娘天赋异禀,王天师笑曰:“好好好,姑娘性本聪慧又愿意投我道门,可归我门下,不知姑娘叫什么?”
姑娘大声答道:“我叫尤金灼?!蓖跆焓λ担骸昂煤煤?,先学扫洒除尘,日后入道门后,再学技艺?!?/p>
王天师对其他三人说道:“那个手持鞭子的少年,你无长寿册子便早些归家吧?!?/p>
“岂有此理,我本不想拿出这封信的,想来师尊还是要先看一看再说吧?!蓖跆彀云占耍由砩咸统鲆恍偶愕萦氲劳?,道童向王天师呈上。
王天师有些疑惑,看完信后,说道:“原来你是本乡王大善人的嫡子王天霸啊,可道门结缘皆有命数,既不能结缘,说明机缘未到,待下回吧……”
“玉清观六十年只收一次徒,待下回,怕我也是登不上了吧,既然只收三个徒弟,为何留他不留我?他就是来此做生意的,自己也说上山并非求道,更何况他那本长寿仙方原也是我买的。”说罢,指了指竹生。
见此状,一旁的青袍女道长欲拔剑,王天师使了一个眼神给她,她皱着眉按下剑鞘。
王天师不急不慢地说道:“既已如此,那你和他好好比试一番,赢的留下,输的离开?!?/p>
王天霸攥紧鞭子说:“比什么?”
王天师说:“自然是打坐,打坐可以静心,我道家崇尚于天地间吸风饮露,此乃吾门基本功之一。谁坐不住便下山吧?!?/p>
今夜月明半边,众弟子皆已回去休息。林竹生、王天霸于殿外东西角各自打坐,只留沈小姐,尤金灼,以及一个道童观赛。王天师与一道童先行从侧门往别处厢房走去,路上童子问:“师尊,您这样比试要到什么时辰才能分胜负?且按仙尊示下,必是有长寿方的才能留下,万一竹生输了,王天霸如何留得?”。
“呵呵,无名,你可是想着偷懒早些关大门去歇息?”天师低头看向童子,童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不出半个时辰便可分出胜负,那竹生胜算更大,不必担心?!?/p>
童子抬头疑惑道:“那是为何?”
“你看他四人除竹生外,都被山道上的野棘草划伤了,该草又名蛇嗅草,捕蛇者多用之诱蛇出洞以捕之,人若被划伤处会泛血腥味,想是王天霸此次凶多吉少……”
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只见一胳膊粗细的乌青蛇绕过竹生打坐之处,径直向王天霸滑了过来。王天霸睁眼瞥见,本想离座,但想到不能让竹生这么轻易得胜,于是强忍内心的恐惧,看着蛇一点点爬了过来。
待乌青蛇近身以后,突然消失不见,王天霸轻吐一口气,想来蛇是溜走了吧。不一会,只觉脚边透着丝丝凉气,再俯身只见乌青蛇张开大口,咬了上来,他想逃也是来不及了。
王天霸被咬得跺脚直叫,他上串下跳,脸色煞白,虚汗不停往外冒。小厮们在外听见王少爷的惨叫声,忙冲进来,看到王天霸癫狂的样子很是吃惊。
他们冲王天霸喊道:“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了?”王天霸见他们四个,突然瞪大双眼,惊恐无比,尖叫道:“四脚蛇,这么多的四脚蛇,快快给我退下,退下。”说罢,抢过一旁童子提的灯笼朝小厮们挥舞着。
眼见场面失控,不少道人被叫喊声吸引前来。尤金灼顺势投掷了几枚石子,定了他的穴位,紧接着,沈小姐让小厮们死死按住王天霸,掏出银针扎了下去。
王天霸昏了过去,沈小姐为其吸毒疗伤,随后,一青袍佩剑道姑看着这一切问道:“姑娘可通医术?”
沈小姐答道:“略知一二?!钡拦眯ρ裕骸肮媚锝惺裁疵?,改日可投我门下修习?!?/p>
沈小姐大喜,说:“我叫沈清欢,感仙姑赏识?!彼鹕砣眯∝税淹跆彀蕴ё?,回头看竹生还在那打坐,似入无人之境。
尤金灼不屑地说道:“呆子!”随即又掷出一石子,正中竹生的后脑勺,这才把他惊醒。他睁眼,摸了摸头。咦——王天霸不见了,大家都走了,只有沈清欢、尤金灼看着他笑。
晚间,道姑嘱咐童子引王天霸一干人等去柴房暂且休息,待天明往千秋索下山。
三人入道门后,方知道家分“术”、“流”、“动”、“静”四门,学习“术”字门可请仙扶鸾,能知趋吉避凶之理;“流”字门可通晓诸子百家学说,朝真降圣;“静”字门是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入定坐关之类;“动”字门是有为有作,采阴补阳,攀弓踏弩,炼丹服药之类。
一开始,三人日日抄诵四本经书、学习讲经论道,除尘焚香,还要耕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
就这样过了半年,尤金灼和沈清欢陆续被“术”字门的王天师和“动”字门陈道姑收为座下弟子,并赐道号无欢、无灼。只剩竹生一人依旧在习字诵经,锄地除尘,寻柴担水,养花修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