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段追光逆旅，来一场畅快挣脱
文/程泽
星移斗转、岁暮天寒，2024年又仓促地结束了。穿梭于时空坐标之中，我们的人生犹如一段逆旅，一旦开始就已是倒数。这出戏没有彩排环节，每时每刻都在直播。所有的表情和心境，不论是微笑还是沮丧，不管是温暖或者冷峻，无论是勇敢抑或彷徨，都伴随流转不息的分秒指针，刹那消逝在光阴泛起的烟尘里。
生活照旧冗杂，人间依然喧嚣。但生命的河流蜿蜒，起起伏伏之间，总会有星星点点在闪烁荡漾，召唤着我们的脚步逐光前行。那些光点，照亮浩渺世事的犄角旮旯，照亮漫漫人生的幽暗波折。让我们面向这个婆娑世界时，仿佛沾染着前世的尘缘；在投入未来时空后，又好像潜藏着今生的追忆。那些笑与泪、爱与恨，那些火树银花和风雨冰雪、宏大叙事和个体悲欢，演绎着最真实、最动情的画面，辐射出最雄浑、最深厚的能量。
这一年，我们曾追逐生命之光。纪伯伦说：“和你一同笑过的人，你可能把他忘掉；但是和你一同哭过的人，你却永远不忘。”在生命的旅途中，我们常常为自己的际遇而苦笑，也时时为别人的遭遇而痛哭。琼瑶、叶嘉莹、李政道、鸟山明、张志杰……这是一串很多人为之痛惜洒泪的名字，他们的身影和作品从此定格，但其散发的生命光亮、精神力量，仍将源源不断指引我们、激励我们。江西新余渝水区的临街店铺，梅大高速，珠海市体育中心，韩国全罗南道的务安机场，哈萨克斯坦阿克套市……这是一系列无数生灵在此殒命的地址，公共安全持续敲响深沉的警钟，总有些生命的意外先于明天而来临，总是让我们陷入深深的不安、深刻的反思。
这一年，我们曾追逐人性之光。在终极价值的追问里，每个人都构成完整独立的意义，每个人自己就是目的本身。湖北咸宁“凉茶奶奶”徐桂梅义务为过往路人烧茶36年，新疆小伙米拉迪力卖一个烤馕赚1块钱向母校捐资100万元，苏州“碎花裙女生”与两名“大勺哥”路见不平拔伞（勺）相助……这些温情暖心的非凡事迹、舍我其谁的行侠仗义，让大爱、无畏等人性价值熠熠生辉，成为阐释目的和意义的生动注脚?？稍诹硪桓霾嗝?，俄乌的炼狱战场、中东的残垣瓦砾、东北亚的剑拔弩张……这些血淋淋的残酷争斗、?；姆慕粽啪质?，又在时刻提醒我们，鲜活的个体在口含天宪、穷兵黩武的独裁者和野心家面前，如同微不足道的草芥、瓜菜。
这一年，我们曾追逐信念之光。正向的信念，好似一把愈烧愈旺的燎原之火。但凡靠近它、拥有它，就会燃动起思想的坚定和行为的果敢。倘若偏离它、错过它，则将误入不可言说的迷失、甚至无法回头的歧途。年过半百的“自驾游阿姨”苏敏，56岁时下定“出走的决心”，踏上没有终点的远行旅程，4年多来终于“逃离”了压抑生活的捆绑，谁也没能阻挡她对自由的向往。相形之下，用残忍手段杀害同学的3名邯郸初中生，用油罐车混装食用油的车主老板，用卖惨圈粉吸流量的网红……都在消磨和透支已然成为社会稀缺品的真诚和善良，更在启示我们——不能当残忍的欺凌者，不应是冷酷的旁观者，不可做沉默的受害者。
这一年，我们曾追逐希望之光。道路不免崎岖，历史难免斑驳。眼前的一切之所以显现暗影，皆是因为有照耀它们的亮光。这亮光是热爱，是拼搏，是不服输，是不认命。打破世界纪录的奥运冠军潘展乐说：“憋着一口气，所有人的希望，在我下水前一刻，我感受到了?！被靼堋昂焱僚酢钡闹Ｇ瘴乃担骸叭绻瞬徽驹谖艺獗?，那我就根本不信命。信不信，取决于命运要带我走向何方。”还有带队潜修10年、推动《黑神话：悟空》破圈出海的冯骥，一路寻亲一路生花、终把人贩子余华英送上审判席的杨妞花，蛰伏千日归来、踩出新脚印的李子柒，“添堵”武汉三镇、却被誉为“马路判官”的“苕萝卜”，夜骑开封、为吃灌汤包的大学生……这些无不昭示着，长夜上空挂有一颗锃亮的启明星。
再见2024，遇见2025。时间的轨道上没有停歇的驿站，我们一边说再见、一边要遇见。在接续不止的再见与遇见中向前走，就像既赴酒约而去、又践情约而来。再见并非一个一成不变的结局，而是为了更加从容美好地遇见。遇见在历史循环往复的轨迹里，埋藏着解锁当前迷局的钥匙。我们按图索骥、费尽心机、孜孜不倦，试图打捞过去、现在与未来的因缘，才发现从来没有一马平川、平铺直叙，满是曲折离奇、坎坷凹凸。
活在当下的太多人，内心已被受困感充满。人人梦想做一名不在三界中、超出五行外的孙行者，却最终都活成了庸常的猪八戒、平淡的沙和尚。老年人的生机勃勃，青年人的死气沉沉，中年人的生无可恋，各个群体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释放、摆脱、抵御那讨厌的受困感。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隐忍不发也许就会过去，过去了应该就会好起来。然而事与愿违，往往狠狠委屈了自己，丝毫未曾感动别人。那些被围困的一颗颗不甘的心，热切渴望从凝滞的现实、乏味的生活中跃身出来，冲破困局、涅槃出圈，来一场畅快的挣脱。
下一年，我们要挣脱时间刻度的束缚。面对悠远的长河、不老的苍天，我们愿幼年天真无邪、青年逸力有爱、老年慈眉善目。视混沌百年如弹指一挥，使自己忘却年月的羁绊，祈盼热爱能够恒久，只守候明日初升的太阳，与大地万物一起苏醒。呼朋引伴、餐风饮露、耕云种月，共赏一幕晚霞，同听一池云声，齐观一片涛影，用千万页的澄澈空明填充万千个春夏秋冬。相知阴晴冷暖，分享悲喜苦乐，付出一生的时间等待彼此一次的展颜，让沉重的肉身变得轻盈，彻底放空过载的灵魂，迎接松弛、远离阴影、告别恐惧、放下惶惑，从蛰伏、沉默、无助中解脱。
下一年，我们要挣脱心魔执念的操纵。审视自我心灵的迷宫，我们会看到，有趣和无趣、乐天与悲情、天使和魔鬼、自由与禁锢、开放和封闭、民主与专制、法治和人治、战争与和平，这些貌似极度矛盾冲突的元素，却十分自然的共存着。身处感官刺激、肤浅满足唾手可得的现今，尤其要警惕对我们的心灵过度骄纵。假如我们需要真正的智慧、洞见和方法，就毋须害怕不同的声音、违和的面孔和迥异的观点，笃信当一扇门越开越大，充分流动的空气定会驱除所有的污浊和异味、偏见与疑虑，直面所有的伤害、争议和痛苦，直到抵达事实真相和幸福彼岸。
下一年，我们要挣脱琐碎生活的牵绊。生活，并不是生下来就活着而已。扪心自问，有谁不是过着粗糙的毛坯生活，但在朋友圈写着精装的小作文？其实我们对生活之所求，不过是一来衣食无忧，二来心中不愁，简言之，即是生活上的脱贫、精神上的脱困。惟其如此，我们须得从生活里汲取力量，也应该为生活注入能量。所以，我们本该活在自己的热爱里，而不是活在他人的眼光里。正所谓知世故而不世故、处江湖而远江湖，既要允许别人做别人，更要允许自己做自己。没必要去千方百计讨好别人的冷漠，何妨去想尽办法呵护自己的热情。
下一年，我们要挣脱繁复工作的桎梏。大多数人对工作的向往，只是良好的劳动条件、齐全的社会保障，薪资足够养家糊口，安稳而能劳有所获。但人生激荡的酸甜苦辣、经济周期的艰巨考验、社会潮汐的迅猛冲击，已让每一项工作内卷不堪、内耗不已，有事干时令人焦虑，偶有闲暇又令人抑郁。我们亟需认清方向始终比努力更重要，不为情势所迷乱，不随波而逐流，坚持公平正义的原则，尊重市场经济的规律，接受法治秩序的规训，跳出自证勤勉的陷阱，卸下好为人师的情结，在停滞时蓄势待发，在混乱时保持定力，在剧变时积极顺应，在狂奔时克己守心。
挣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挣脱可能解决不了所有问题，但至少可以让我们更加快乐一点。学会了挣脱，就是懂得了取舍——非必要不理他人的烂事，不看他人的嘴脸，不参与他人的因果。行无羁、思无邪，志道、据德、依仁、游艺，在时代洪流的颠簸中找到自己的确信、自己的欢喜，享受人生的洒脱、生命的自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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