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艘从远东驶往俄国本土的轮船上有不少“无限期休假”的士兵。
设在船舱的诊疗所里有几个病人:因肺痨病无限期休假的士兵古塞夫,一名僧侣,二名伤兵,一个生病的水手。他们或伤或病,只好呆在诊疗所里。
古赛夫是个普通的农家青年,被远征到远东给军官做勤务兵。他老实,规矩,干些无聊的差事,日夜思念遥远的家乡来排遣寂寞无聊的生活。
在他的思念和梦中充满了温情,他梦中见到了喜欢的侄子、侄女,看到了池塘,瓷器工厂,工厂烟囱里冒出像云似的黑烟。
这个年轻幼稚、身患重病的兵,躺在船上诊疗所里的吊床上,口唇焦干,不时起身喝点水,却兴致很高的同僧侣聊起风挣脱了锁链来海上撒野。
当僧侣提醒他,他和同他一样或伤或病的士兵被送回家是被无情地拋弃时,古塞夫并不明白自已的真实处境,
而是依照自己的想法欣慰地说:“要是规规矩矩地过日子,服从命令,那么人家何必一定给你气受呢!”
看似规矩安份的古塞夫的内心真的平静吗?
梦中的故乡也有眼泪,他梦见一个女人边做衬衫边哭泣,他的哥哥不牢靠,酗酒,打老婆,父母亲面临着乞讨的境地。
梦中不时出现无眼的牛头,一家人笼罩在黑烟之中乱窜,工厂的黑烟让他隐隐感到一种叫不上名字的力量(资本的势力己侵入到乡村)正在碾压他赖以生存的乡村生活,令他内心不安,茫然无措。
他的内心其实充溢了孤寂甚至愤怒而不自知,而当他在军队驻地碰到送柴的满州百姓,那些比他地位还要低下的人,他无缘无故地动手,打得送柴人鼻子流血。
巴威尔,一个僧侣,在病痛中煎熬挣扎,在轮船不停地颠簸摇晃和舱里闷热空气中口干舌燥,喘不过气来。
他在重病的昏沉中仍在思索着。与古塞夫相反,他是清醒的人,激奋抗议的人。一旦缓过一些气力,他便尖锐地指出古塞夫及其他生病的士兵被无限期放假而送回家,是被不公正的甩包袱。
听到古塞夫说到动手打了满州人,他便称呼古塞夫“可怜的蠢人”,这个清醒的人看不起古塞夫,对他们的浑噩气愤又同情。
他说到自己的父亲,一位教士,就是个敢于直言的人,他也像父亲一样,看到不公便直言不讳,他为此而自豪骄傲。
他没什么钱财,却在远东工作的地方留下了仗义执言的名声。
当船上的人为了“尊重知识分子”而让他买五百卢布的上等舱票时,他故意装扮成醉醺醺的农民样子,买了三等舱的票,和下等人呆在一起受罪,昏昏沉沉,疲惫不堪。
诊室里那二个伤兵和一名水手在颠簸中没完没了地打纸牌取乐,相互叫骂。
漫漫长路,溽热,闷浊的空气,连水都热得难以下咽,正如巴威尔说的这一切要“将人活活逼死”。
一个打牌的士兵突然算不清账,把桃花说成方块,自己害怕地傻笑,刚说出:“老兄,我马上要……”便永远地倒下了。
巴威尔也死了。古塞夫的身体也不断衰败下去。他求一个伤兵带他到甲板上透透气。
他们在甲板上费劲地从许多伤病的士兵中走到船舷,后来目睹了巴威尔被装到尸袋里,抛到大海里海葬的情形。
不久,在梦中回到家乡的古塞夫死去,也同巴威尔一样被抛到浩瀚的大海里。
作品中意识流、象征主义手法不断出现。古塞夫思乡的梦境流荡诡异,凶猛的钢铁大船如一头野兽,以强悍者的姿态碾碎一切弱小。
古塞夫的尸袋沉入大海,一条鲨鱼把“那个东西耍弄一阵,然后不乐意地把嘴凑上去,小心地用牙齿碰一碰,尸袋就从头到脚整个裂开……”
这强大凶悍的强者连碰一碰装着古塞夫的尸袋都不乐意,而周围的看客,一群舟鱼师鱼看到这一幕,大饱眼福,乐得不得了。
以惊人的简洁著称的作者,天才大师在这篇作品里,细腻形象地用几幕生活场面,折射出当时俄国社会的弱肉强食,不公的残酷,对那可怜的蠢人们予以同情与批判。
与大师其他作品不同的是意识流、象征主义的运用营造出几分神秘氛围,让这位现实主义大师少有的呈现出较浓厚的浪漫色彩一一那只是一些色彩一一大师的主色仍是现实主义的一一
结尾处,落日的西天上,金色的,绿色的,雪青色的光芒变幻莫测,迷人,就连先是皱着眉头的大海,也受到了感染,现出“亲切热烈欢畅的颜色……人类的语言无法表达的颜色”一一
船舱诊疗室中的古塞夫,巴威尔,伤兵,海中的古塞夫,巴威尔……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在这炫丽的光影中消逝,海天之间世界一派‘欣欣向荣’。
这部作品发表于1890年12月25日的俄国《新时报》上,写作时间地点是“科伦坡,11月12日”。
科伦坡是今天的斯里兰卡首都。大师来到了亚洲,主要是访问俄国流放地萨哈林岛(今天的库页岛。俄国在1860年通过《中俄北京条约》等不平等条约从清政府手中强夺该岛)。
萨哈林之行对大师的思想、创作均产生了巨大影响(这是另外一大篇话题了)。
就在自萨哈林归国途中,大师目睹了真实的海葬仪式,对《古塞夫》的创作产生了一定影响。
这部不同凡响的作品在当时便受到了读者赞誉。大师的长兄亚历山大在写给他的信中说:“《古塞夫》引得全彼得堡入了迷”,
俄国作曲家柴可夫斯基(创作《天鹅湖》的音乐大师)在给弟弟的信中感叹:“那个短篇(指《古塞夫》)多么动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