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其实一直被谋生问题所困扰,为此我还特意算过一笔账:
我是从14年出来的,高二辍学,出来第一年去的北京,在北京跟着师傅学“制衣”,做了半年实在做不下去,就辗转东莞跟着我二伯在“洗水厂”,在洗水厂也待了大半年,临近过年时存了万把来块钱。所以说,第一年我是有积蓄的。
第二年,和老同学去了厦门,在厦门的一家电子厂工作,工作了将近一整年,也是存了万把来块钱。不过,这笔钱因为第一笔钱的缘故,第一笔钱很快被我挥霍一空。
第一笔钱我原本是满心欢喜交给父亲,期望得到一句认可或者夸奖,然而换来的却是失落和挫败。是的,面对这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父亲只是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你自己的钱自己保管,以后留作结婚用。结婚这事儿早有“协议”,当时面对可能每个年轻人都要面对的“催婚”问题,我挺硬气(冲动)的来了一句: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负责。
可想而知,在那么小的年纪,掌管着这样一笔钱,又怎么可能突然就学会管钱呢?显然,那笔钱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很快钱也不知道花在哪了。
而第二笔钱的去处我是知道的:先是去了趟上海,暂住在朋友那,在那呆了一个月。原本是说去找找机会(工作),结果面试了一家电话销售差点留下终生阴影,那份销售我呆了一上午就待不下去了。当时是邀约上海的人去杭州看商铺,然后在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内一大群人,每个人一张小办公桌,小办公桌上就仨东西,一个是“话术本”,教你如何讲电话,遇到问题如何回答,如何引导对方朝着自己想要谈论的话题,以及进行线下邀约,打消对方顾虑,给对方描绘市场前景以及大趋势的市场分析和判断等等;另一个就是电话本,电话本上密密麻麻一连串的电话号码,连名带姓加手机号,关键是一天的任务200通电话;再有就是一台座机电话了,电话配备带话筒的耳机。这份工作,用公司的话说就是,照着文本念就行。然而,电话打多了情况和问题也就多了,从一开始的没人接听,后来接听了“牛头不对马嘴的自顾自说话”,再到后来希望最好都别接。因为那会儿领导总在我们的工位之间走来荡去,动不动还要催促几声。太尴尬,太羞耻,也太冒犯了。我是真心觉得给别人打这样的电话就是“骚扰”。关键是那会儿我压根不了解任何的市场和行情,至于领导教的,好吧,我疑问更多。当时的我哪里会懂的什么“洗脑”、“鼓舞士气”、“激励和惩罚制度”,更别提什么人性和心理学。反正,就这,我干了一上午之后就再也不想碰那玩意儿了。哪怕至今我对于接电话之类的依旧不太习惯。
之后,我又面试了一家房地产工作。但是一听面试官讲完,我就觉得自己完了,除了“扫楼”,“陌拜”,街边发传单,还得打电话邀约。
那会儿我也在写东西,实际上更早之前,早在初二起我就开始写,不过并无收入就是。然后,和朋友一起找了家网吧,一边想写点什么,一边也在网上找找工作。实际上,那会儿我连简历都不会写,包括现在我其实也没学会。但讲真的,除了和朋友一起,我对于网吧是一点兴致都没有。甚至,早就拥有了自己的电脑的我,至今我的电脑依旧还是买来时安装的那些软件,顶多就是加了点通讯软件。
上海消费高啊,待了一个月,虽然没付房租,但是吃喝加上交通,一下子去了将近六七千。对了,期间还干了一件特愚蠢的事儿,那就是我当时为了面试电话销售还是房地产工作来着?记不清了。大概就是这么个原因,我一下子花了近一千余元买了一套西服,也就是外套加衬衫还有一条领带。就不说那会儿的钱是不是真值钱,反正我也不知道当时咋想的,大概就是一种固执地想法:渴望出人头地,希望大刀阔斧,强迫自己下定决心,然后又自诩聪明……自以为是,好高骛远,这大概就是当年的我。
月底一盘算这开销,显然,上海是待不下去了。
于是,也不知道咋想的,联系了个深圳的朋友。当时金融行业盛行,尤其是深圳。我觉得既然别人都能做我肯定也做得来吧?于是,毅然决然地去了深圳。
但是,怎么说呢?去了之后我便失望了,底薪微乎其微,关键还是要打电话啊。
一下子我迷茫了。
得亏同样是暂住在朋友那,房租反正我是没有出,就吃的吧,紧衣缩食也勉勉强强。
转眼间,年关将近,这一年又一年,钱被我挥霍一空。连过年的钱,大概是两千也可能是三千,我还是找一铁哥们借的。
很快,过完年钱又所剩无几了,这事儿咋说呢?那会儿同学聚会还是很流行的,然后又有同学结婚什么的,生小孩之类的,加上经常一起凑在一块吃吃喝喝,要么随礼,要么买单。就是那么实诚,实诚是要吃亏的吧。我是说,就挺浪费的。当然,和朋友间,好像也就谈不上浪费不浪费了。
也是过年期间的联络,联系上了还保持着联系的铁哥们,相约一起去广州找机会啊。广州是去了,转悠了几天,钱没少花,但工作是一点都找不到。眼看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还是借的,那怎么办呢?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去东莞吧。然后又跑去了东莞,然后大家先是找厂子,朋友跳脱,而我觉得无所谓,加上朋友众多,大家你一句我一句,众口难调,那就各找各的吧,不过先住下来再说。于是,没经验的我们找了家酒店租下来,一千多块钱的房租呢!当时也是觉得地理位置好。然后我和俩朋友去东莞的一家大超市做理货员,主要是负责水果的上架和搬运。我那铁哥们则找了家酒店上班,做起了服务员。就这样我们安顿了下来,干了三个月时间,然后仔细一盘算,一分钱没剩?。』故遣荒艹ご?!如此,各奔东西吧。
我和铁哥们回到了厦门,他顺利地进厂了,而我因为前两年在厂里待过的缘故,我是再也不想进厂了。那没工作咋办呢?得亏当时交了一女朋友,女朋友是有工作的。而我整日胡思乱想,怀揣着一颗“文学梦”,私以为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的。结果我写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实际上每天就是给自己催眠,然后写小说磕磕巴巴的就是写不来,但我还在做梦呢。眼看一年又要晃荡过去了,我也自觉亏欠女朋友颇多,继而也没什么好想的好找的,直接也进了工厂和铁哥们一起。
在工厂待了五六个月,年后,女朋友变成前女友,然后还是朋友,她跑了,跑去杭州了。据说是相亲成功了。然后,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咋想的,我就辞职了。辞职后一意孤行地跑去杭州。大概是想挽留却也不知道该不该挽留,毕竟我好像只是负累。那会儿因为工厂打了几个月工还是有点钱的,跑去杭州刚好杭州那边也有朋友,然后跑过去合租,算是暂定了下来。定下来就得考虑谋生问题啊。我这人也懒,主要是不想在路上浪费太多时间,于是就近找了份足浴店的服务员工作。这份工作同样干了三个月,前女友据说回家结婚去了。我也就觉得好像没必要再待在杭州了。
再次回到厦门,找铁哥们合租了,然后我找了份冰淇淋店的店员工作,这一工作就是一年多。也是在这一年里,我买了手机,平板,电脑,书籍,以及一大堆的红酒。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年多,一年后越发意识到稳定的工作和稳定的收入不是长久之计。那么,该怎么办呢?那会儿网络销售流行了起来,自认为,常年打字,打字速度还不慢的我,应该是有优势的吧?于是,开始了我的漂泊人生。
先是去金融行业混了一个月,了解了一些内幕之后破防了。然后跑去卖茶叶卖了三个月,后来遇到茶叶店转型做电话销售,我直接跑路。再之后和朋友去卖特产,又是一个月。和朋友捣鼓自己做,又干了一月后员工全跑路了,于是又失业了。不知不觉,一下子三四年过去。
再之后,从事文字工作吧。当时想法很好,曲径通幽,曲线救国嘛。先把市场了解了解,先看看市场行情如何,看看文字的发展。然后做了文案。文案工作先是待了个三四个月,因受不了任务太重,每天洗那些别人的稿件,最终辞职。期间接触了个老板,幸得老板赏识,辞职后还保留着联系,单独供稿。连续写了两个月后,干脆进入老板公司就职。就职了一个月,依旧是文案,这回是原创了,结果更难熬。发现效率太低了,深感惭愧,果断离职。再次失业后,无所事事,身边朋友给张罗了一份文案兼职,又做了俩月(其实一个月只需要写个四篇,勉强维生是可以的,千把来块钱,房租还算便宜,吃喝省吃俭用),干不下去,原创压力太大。
这下子,失业了,长久的空档期。期间也找过一份文案工作,干了一个月,工资五千,写了四篇,其中还有一篇差点过不了。也是在这份工作中结识了又一朋友。之后,便长久的停歇,文案的兼职工作也全面停了。我还是想写小说赚钱。但显然,我不是吃天赋那碗饭的人,没法一鸣惊人,甚至连故事都不会写。那怎么办呢?我找的工作可太杂了,而且毫无经验积累,更没什么技能提升。就这样,我开始进入负债风波,各个平台上借钱一边还债一边借更多。不知不觉,滚雪球般越滚越大,眼看就承受不住了,继续找工作吧。也是那份文案的工作中结识的朋友带来一个好消息,他所在企业招保安。当时,我不知道抽哪阵风人已经跑去深圳了,并且在深圳找了一份文案的工作,不过,工作了一个月后就干不下去了。同样是原创,但也说不好,总之就是好像和理解的以及认识的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拿了五千块钱,还了部分债后,再次逃回了厦门。
到了厦门,顺利地进入了朋友所在企业工作。保安干了三个月,情况复杂,我又优柔寡断失了分寸,说不上究竟是我不懂事儿还是本身就不那么缺人了,总之我又离职了。
离职后,算是补了一点血,但利息滚动着,债越垒越高,工作还得间歇性找一找啊,不然咋谋生呢?匆忙间找了份直播运营的工作,工作了三月,试用期一过找我谈话,说是降底薪。本就杯水车薪,这下不是彻底没活路了。其实,当时已是在崩溃边缘徘徊了,这下子咋整呢?继续寻求谋生吧,生存是第一要义嘛。
然后,去了广州,老同学介绍去工地干了三月,开始做个学徒,后来算点工。只是咋说呢?老同学要结婚,一个人又干不成,然后干耗着又不忍心收钱,尤其是了解到对方正是花钱的时候。举债举不动了,索性回家吧?;丶伊耍⑾指蘸靡焕贤б不丶依戳?,联络下感情,顺便聊聊打算。于是,推杯换盏间决定去赣州找个工厂待一待。结果是干了一个月,住是不花钱,但是吃喝自己搞定,一看月底发工资,一天一百块不到,还怎么继续呢?如此,好像也没有待的必要了吧?回家吧,回家算了。
就这样,我回到了家里,口袋空空,脑袋空空。
仔细盘算下来,我工作的时间将近五六年了,但是只花了三四年的时间不仅收入全搭进去了,连带着负债十多万。
真有意思,出来十多年,眼瞅着都快奔三了,还一事无成。不能说稀里糊涂吧,总归算不得有啥子规划。哪怕至今,当别人提及谋生问题时我依旧觉得有被冒犯到,当然,我也知道可能最初只是一种好奇和猎奇,而不是想着根据我的谋生方式去选择何等态度来面对我(尽管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包括很多人的关心也只停留于此,甚至帮忙出主意,其中包括但不限于去做一名教师,去考个学历,去学门技术,去做点小生意等等,我内心是格外抗拒这些的。倒不是说他们并非出于善心或善意或关心,而是在说:你真是无药可救,你真是不识好歹,你真是不可理喻……我能怎么说呢?如果只是谋生,我经历和体悟过的谋生问题大抵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大可能拥有的。
我是说,农民的吃苦耐劳你非得说成是美德,动辄上升到道德审判,说什么一切皆是懒惰,或者干脆就是好吃懒做,又或者不愿意付出,不负责任,还有诸如不努力,不争气,逃避和回避,脑子拎不清,分不清主次,搞不懂轻重缓急,没有分寸感,不懂人情世故,不成熟……那能说什么呢?如果只是问题,谁会没有问题,但如果只把谋生问题当成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像把谋生当成目的,我大抵只能说——谋生就势必产生谋生问题。
我是说问题是普遍存在的,而答案更是数不胜数,关键在于你连我想去哪儿都不知道,你就把自己代入向导的角色,这是不是有点“盲人指路”呢?还是说“瞎子点灯”?反过来我还得谢谢你呗?——好像戾气挺大的。但其实,怎么说呢?将心比心也好,换位思考也罢,乃至于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讲真,如果你但凡有点自省能力,有点自知之明,哪怕有点清醒,你就该知道——非一日养成的习性和习惯,企图通过一件或几件事,一个或几个道理,一点或一些认识,而且对我的了解何其浅陋的情况下,是不是太高估自己了?
我是说,如果想改变一个人,还是算了吧。不然我怕你反刍过来,你就该后悔了。这只会浪费时间,以及好心办坏事。这还真不是我不领情,而是这样的“情”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烦不胜烦。甚至,我严重怀疑,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我可能并不比你思考得更少,甚至很多你未曾思考过和经历过的我也曾亲历过。
至于作用,价值,效果,效率,适用范围,适用人群,乃至于案例和分析,还有对市场的敏感,对社会的底层逻辑的认识和理解,以及对人性的深入,乃至于对未来的规划、现在的处境、过去的反思、总结,还有诸如性格,特长,心理,动因,意志,信念,信仰等等。我是说,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琢磨,去分析,阅读,思考,总结,乃至于实践,我记录下我的思考路径,我不断更迭自己的知识体系,我透过各种信息去找寻我想要的东西,并且我一直带着问题去寻找答案。也就是说,我并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简单的说,我的经历很简单,大部分的工作都只是底层工作,我不是没想过升职加薪,也不是没想过创业投资,更不是没想过重新开始,但绝大多数都只是围绕“谋生”而去,你可知道为什么呢?不是因为谋生不重要,也不是因为谋生有多重要,而是我需要谋生才能做点其它什么。这一点是很多人不曾想过的。大抵他们忘了,也可能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必因这个问题而困扰,所以他们如此理所当然、义正言辞,且真诚恳切地以自己认为“关心”的方式好心指路。
我是说,其实我的路早在多年前我就开始在走了。很多人可能都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忙于处理当下的事时,已然没有了思考。就像那些同样带着问题找答案的人,他们可能是真正为了答案而去,而我不是。我不是不注重结果,更不是不知道后果,甚至我也只顾得上自己,乃至于都有点顾不上自己了,我为什么这样做?
我说:带着问题找答案的作用,重点不在于解决问题,而旨在对问题有更深入的了解。
要知道,迄今为止,人类从未彻底地解决过任何问题。更多的,不过是一个问题替换另一个问题,直到确定并坚定自己的方向。而问题就是指明方向的航灯。
所以,我说存疑着去活。
我当然知道,这并不务实,甚至还不是务虚,就是现实的,实际的,然后带着自己的身与心去感受。我是说,当你有一天能够摆脱对知识的依赖和理解包括解释,反而能够发现和体认到一些不一样的真实和更为真切的感知。我是说,知识见证了多少人的欲望,筛选出多少人的热爱,同时也让人们认清自己的愚蠢和无聊,乃至于自卑与虚荣。但别忘了,没有知识是单独成立的,有的不过是知识的覆盖范围内认识的极其有限的部分,而这些部分又是何其狭隘和片面呢?
我当然不是希望成为完美的人或要多全面,恰恰相反,我要的很少,而且我的问题更少。我不是指生活的问题,又或关于我的问题,而是说我认可的生活,无论是生还是活,它的问题很少很少。就像《道德经》总结出来就三个问题:世界是怎样,如何做事,如何做人?我的问题更少。
我是说,抛开“人”这一身份和归属,你有没有想过,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影响虽然占据了人的大部分时间和生活的大部分空间,但其实之外的依旧十分广阔。举个例子,就像《西游记》的心与形,或者说神与身。如果不是自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其实人不见得多高明于其它生物。但与此同时,人也受限于身与形,需要借助具体的事物来感知和确认自己的体认,而这又多少束缚人的思想和感受,就像人无法真实感受到其它物种的确切感受,甚至不依靠感受人好像就不知道如何思考了。
我是说,当你接触到的办法越多,答案越多,经验越多,能力越大,包括阅历和感受,以及体悟等等,你会以为那是你的智慧吗?——“聪明的人办法多,智慧的人问题少?!薄沂撬?,存疑地去活,这里的“疑”是保留主观的一切,承认它的存在,除此之外,并不需要更多的东西,就只是允许发生而已。
所以我说我问题少,倒不是说我智慧,而是智慧需要借助问题去观察,识别,分析,判断,总结,然后吸收,转化为自己的内核,再然后,你得以看见更多,接受到更全面,以及体认出更丰盈,乃至于超脱于人,思想,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