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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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先生的伤,慢慢养好了。他回想起了狱中的日子,想起来自己被拷打,?想起来那对情侣——女的被施暴致死,男的侥幸被放了,想起来那些无罪被抓的人,也想起了自己的二儿子,可他对谁也不愿说——他的亲人都死了。他现在只想着把已有身孕的儿媳妇托付给金三爷,好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日本人的管控越来越严了,常二爷进城帮人买药,结果在城门口被查,跪了一下午;台儿庄打了胜仗,全城的收音机就被禁掉,靠着给人放收音机挣钱的程长顺心中的气更重了,一时间竟想要去从军抗日。而越是这种时候,大赤包就越是如鱼得水。自从当了全城妓女的干娘,她便无所不用其极的立威,正好高亦陀十分热衷当个扶屁股的角色,处处逢迎,处处恭维。随着大赤包的气焰愈炽,冠晓荷的惧内也是与内剧增,对于自己当不上官的怨气也是变得更重,因此更是全心放在送礼钻营上。
瑞宣已经很久没事做了——自打他辞了教堂的兼职,又不再去学校教课,父亲的布店也因为日本的物资管控变得只赔不赚,家中便彻底断了经济来源。一家人全都勒紧裤腰带,靠着典当度日——今天他必须去找活干。他去教堂找英国人富善先生,求来一份助手的差事。往回走时,听到拉车的小崔说看到了失踪许久的钱先生,他心中不住的担忧。而钱家的院子空了以后,日本人就住了进来,瑞宣看到日本人住得仿佛这里是他们的老家一样,心中更是愁苦,他已经渐渐不愿出门了。除非是为了躲避冠晓荷的来访——自从冠家知道自己在英国人手底下当了差,冠晓荷隔三差五就来一趟——兼着去找找钱先生。可他一直也没见到过,倒是有一次碰到了陈野求,从陈的口中得知,钱先生和他的这位妻弟,绝交了——陈野求给日本人做事了。钱先生不会问陈野求有什么难处,内心何等挣扎,他只在意,陈野求屈服于日本人了。
说回冠家,有这么一个妓女头头的母亲,高弟的嫌恶已经掩饰不住了,她向母亲抗议,也拒绝和李空山有任何接触,她抗拒着成为母亲一样的人,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她迷茫了。而招弟好像很享受现在的状态——摩登的打扮,和妓女们说说笑笑——甚至愿意代替姐姐去和李空山调情??衫羁丈揭目刹恢皇堑髑?,他很快就把招弟占有,玷污,折碎。他在她身上涂满污泥,让招弟不再可能拥有一丝天真与美好,只剩下自轻与堕落。大赤包得知后,摔碗砸盆,火冒三丈。她知道她美丽年轻的二女儿,虽然还不是妓女,但是已经是了。而她气得不是这个,而是让招弟成为妓女的人,是李空山——李空山的地位,太低了!但是李是有枪的人,哪怕这是个丑事儿,冠家还得自以为荣的张罗婚嫁。就在冠家和李空山拉扯彩礼的时候,钱家的孙子出生了,金三爷给外孙儿办了场满月酒。在当天夜里,陈野求又见到了一次钱先生。陈野求被良心和现实的碰撞折磨得痛不欲生,他见到姐丈的时候只想哭诉??墒牵奶仆恢皇嵌狭饲壬羟教惶镒犹淇薜哪钕搿壬还獠幌爰乱扒?,也不想见金三爷,因为陈成了奴才,金成了买办——为了不见陈和金,他宁可不再见自己的孙儿。
祁瑞宣才知道日本人抓人原来是这样子的——天还不亮,几个日本军官就敲了祁家的门,带走了祁瑞宣,他只来得及给韵梅说一句“去找富善先生”。之后祁家院子被两个汉奸堵了门,恰好,这会准备去觐见天皇特使的祁瑞丰回来了,本来抱着回家显摆心思的他,一进门看到两个汉奸,心一下就凉了。这个门,现在只进不出!瑞丰心中只有懊悔——他为什么要回来呢?可怜天下父母心,天佑太太知道老二不是东西,可还是拿出棺材本,让瑞丰打点了那个熟点的守门人,逃出门去??烧庵中笊谷恢恢雷约禾映錾欤恢雷约阂ゼ旎侍厥?,一出门边招呼拉车的小崔带他去南海见日本人,全然忘了被日本人抓走的哥哥。也得亏程长顺起夜,透着门缝看到瑞宣被抓走的事儿,也顾不得别的,?立马翻墙去找李四爷,一顿商量,长顺去找了富善先生。瑞丰屁颠儿跑去南海,却并没见到特使——特使被刺杀了。也因为这,瑞宣在狱里并没有被审的机会,司令部都在忙审刺客的事儿。没多久,他就被富善先生设法救了出来。日本人呢,随便抓了两个人枪毙掉了,表示凶手已经伏法——其中一个,就是小崔——李四爷张罗着埋了小崔。
老二瑞丰的科长做到头了——他在单位的作威作福使他不得一点人心,这次一有人事变动,他立马被卸了职。当时他当上科长从家里搬出去的时候有多么颐气指使,现在回家来住的就有多么忐忑不安——不过只那么一会儿。被胖菊子赶出来的祁瑞丰,回了家以后就不再觉得父母哥嫂的好是什么值得珍惜的东西,经济如此拮据的情况下他还是伸手要钱,吃喝玩乐。而这段时间丢官的不只是祁瑞丰,李空山因为刺杀的事儿,也没了官身。大赤包听闻消息立马想方设法取消了婚约,又为女儿费心抢来一个新年北海表演的名额。演出时瑞丰也去凑了热闹,可当他看到蓝东阳和胖菊子手拉手出现的时候,脑袋一嗡,迷迷糊糊的回了家。接着没多久就收到了离婚通知——这次刺杀事件,倒是让蓝东阳升了宣传处长,胖菊子爱死这个官位了,要嫁给蓝东阳,在这之前他要先和瑞丰离婚。他又急又恼,一下病了。而这病,好像成了他给蓝东阳和胖菊子婚礼的贺礼。说来也是滑稽,蓝东阳娶了胖菊子只当娶了个妓女,因为他的钱全给胖菊子拿去了;胖菊子嫁给蓝东阳只当是找了个工作,陪着蓝东阳睡睡觉就把他的钱都挣来,倒也算得互利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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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又开始收铁了,每家每户都得缴。白巡长需要胡同里有个正副里长负责这事儿。冠晓荷当上了里长,挖空心思利用这个事儿给自己黑钱;李四爷百般无奈当了副手,低眉下气的帮着乡亲们完成这个事??尚Φ氖?,冠晓荷不挨骂,倒是李四爷被人指指点点,李四爷只能叹气,天佑那边也不好过。日本人现在对每个生意门店的货物都要做清查,天佑按要求作过清点后,还是被找茬生事——天佑日本鬼子狠狠打了一巴掌,拉走游街去了。他被要求边游街边喊“我是奸商!”,他崩溃了,他几十年的忠厚和清白,被一句污蔑摧毁的干干净净,他只能选择在护城河的水里清掉身上的耻辱——天佑投河了。对于瑞宣来说,他送走了钱家的两位没多久,今天就要送走自己的父亲了。他来到自家祖坟跟前,想跟常二爷说一声,这时才知道常二爷在城门跪完之后,后去没多久就气死了。瑞宣又是一阵心痛,他葬下父亲,也病倒了。这一趟葬礼,病倒了一个,也开心了一个。瑞丰把给父亲披麻戴孝当成自我展示,又好像家财万贯似的只卖好酒好烟招呼来人。人能没心没肺到如此地步,倒也难得。
给日本人办的义赈游艺会开始了,胡同里的小文和老婆若霞台上唱着戏,下面的日本鬼子看迷了眼。若霞的身姿让日本狗醉上加醉,可若霞却不肯睬一直盯着她看的日本狗一眼,日本狗气急败坏,觉得他身为日本狗的威严被无视,拿出手枪啪啪两下,若霞便倒了。本想着一个手榴弹炸了这里的尤桐芳看到若霞倒下,一时间也慌了神,冲上去护住若霞,小文则直接拾起椅子,把杀若霞的醉鬼开了瓢。后台、场上所有人,都没逃了......小文、若霞、桐芳,都死了。负责这次游艺会的蓝东阳被申斥,招弟、冠晓荷、高亦陀下了狱,只有大赤包还在外面,她一番打点,终于把三人救了出来。高亦陀此时只想着赶紧跑路,她用开旅馆做由头找大赤包拿了八万,一转头去了天津。冠晓荷似是被尤桐芳的死触动了,少见的和大赤包吵了起来,出去要给桐芳收尸。不料出城门不久,就碰到钱先生。钱先生早就收了这三位抗日义士的尸首入了土,冠晓荷被押过去磕了头,听了前几句劝告,便又被吓破了胆。一溜烟跑回了家??梢蝗朊?,满屋狼藉和被绑在角落的高弟又让他心中恐惧,不一会跑回来的招弟又说大赤包被下了狱,冠晓荷人傻了——冠家的主心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