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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房里,紧张与期待交织?;な棵墙挪酱掖?,仪器的滴滴声和小敏的喘息声杂?!巴邸币簧炝撂淇藁瓶掌?,小敏疲惫却欣慰地笑,汗水湿透发梢。医生轻轻托起宝宝,小家伙浑身泛红,皱巴巴的,小手攥着?;な靠焖偾謇?,宝宝哭声更响亮,小腿不安分蹬着。被包进柔软襁褓,宝宝终于安静,眼睛微睁,乌溜溜的眼珠好奇打量。小嘴一张一合,似在诉说对世界的懵懂。小敏激动得眼眶泛红,颤抖着伸出手……一个哆嗦,小敏从梦中醒来。
宝宝出生的情景总是一次次出现在小敏的梦里和清醒时,每一次出现都是那么真实而让人感觉美好。小敏清醒了几秒钟,抬头一看时间,小声惊呼起来:妈,都几点了?马上从厨房匆匆忙忙跑出来一个妇人,妇人是小敏的婆婆玉玉,她年龄超过六十,一多半的头发都白了,短发因为打理不及时,长度超过了肩头,反翘散乱地披在肩头。她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一边解释:我刚才过来瞧了,你和宝贝都睡得很香,就没打扰,心想着把粥熬上……妈——,给你说过几遍了,宝贝要科学喂养,早上六点半必须穿衣服做婴儿操。小敏打断年玉玉的话说。小敏年龄接近四十岁,神情有些焦虑。小敏,我马上叫醒宝贝,带他做锻炼,你还没过百天,身子还虚着,先躺下。玉玉扶着小敏躺下,转身轻轻拍了拍婴儿的胳膊,婴儿扭动了几下身子又入梦乡了,玉玉又开始上下抚摸婴儿的身子,婴儿舒服地升了个懒腰,还是没睁开眼。玉玉看了看小敏,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声,继续叫醒着婴儿。婴儿在玉玉的手下扭来扭去就是不挣眼睛。
玉玉抬眼看向小敏说:小敏,你看宝贝还没睡够,咋也叫不醒,要不,等宝贝醒来,我给他做早操。妈,不行,月子中心时,宝贝一直都是六点半起床吃第一次奶,然后做早操,现在都是科学育儿。小敏说着亲自过来抱起婴儿,动作有些突然,孩子打了个哆嗦,哇的一声开始哭了。小敏说,妈,这不就醒了,你先给他冲奶粉,赶紧喝完做早操。说着小敏看了一眼对面墙上的大表,已经六点四十五了。
玉玉拿来奶瓶。小敏接过来一摸瓶身说:妈,温度高了,奶的温度不能超过四十度。玉玉拿过奶瓶向自己手腕处滴了几滴,说,比月子中心时高点,月子中心温度高,咱家凉一些,我怕宝贝喝不完就凉了。不行,说不能超过四十度就不超过。玉玉拧开奶瓶凉着,伸手接过孩子,孩子又睡着了。几分钟后,奶温合适了,孩子还是闭着眼。玉玉试着向孩子嘴里塞,孩子闭着嘴不配合。硬塞进去,孩子又吐出来。反复了好久,奶凉了。玉玉放下孩子说:我把奶瓶放进热水里热一下。别,妈,凉了就倒了,重新冲新的。小敏,这前后没有几分钟,热热能喝。妈,我也知道现在奶粉贵,一桶几百,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有了宝贝,我不想在他身上省钱。玉玉转身去冲新奶粉了。小敏今年三十八岁,丈夫文斌四十岁,结婚十六年来一直怀不上孩子,去了上海三次做试管婴儿,终于成功了。
新奶粉拿来了,孩子又睡着。小敏又是猛地动了孩子一下,孩子惊醒了。玉玉赶紧把奶嘴塞进孩子嘴里。孩子用舌头推出奶嘴,开始哭。玉玉左手抱着孩子,轻轻走动,右手喂奶。平时几分钟就喝完的奶,今天整整喝了十几分钟,喝完奶的婴儿一直打嗝。玉玉轻轻拍孩子后背。十分钟后,玉玉学着月子中心育儿师的动作给宝贝抬手抬脚。妈,手抬得高度不够……腿还要弯曲……在小敏的监督与纠正下,宝贝的婴儿操也做完了。这时候,宝贝彻底醒了,玉玉刚下床,宝贝就开始哭。玉玉一露头,宝贝就不哭了。这小家伙,这么小就知道要人陪,你等着,等我给你妈妈做完饭,再陪你。妈,不行,育儿师说了,婴儿的需求要满足,否则长大会少安全感。玉玉无奈,开始在旁边陪着宝贝。眼看七点十五了,小敏还没吃,一会文斌还要上班。小敏,我抱着孩子去厨房熬点粥。妈,这种动作按育儿师的要求是不行,不过我肚子咕咕叫好久了,你小心点。
半个小时后,早饭终于好了,宝贝也睡着了,一家人急急地吃过早饭,文斌上班去了,文斌爸文平安拿着老伴写的菜单去菜市场采购,菜市场离家有点远,需要倒两趟公交,用时一个小时。小敏从月子中心回来,文平安开始跑新日菜市场,新日菜市场是最有人气的市场,在老城区,占地不大品类却丰富,很多本地特有的食材只有在这里才能买到,不管是小葱还是西红柿,都是最新鲜水灵的。家门口的几百米的超市,自小敏坐月子以来一次都没进过,因为小敏说,超市菜品泡甲醛,农药多。
玉玉看宝贝睡着了,赶紧洗碗筷,收拾家,手搓婴儿服,洗孕妇衣服……转眼十点了,玉玉喂宝贝喝完奶,开始给小敏加餐。二十分钟后,玉玉端来小敏的加餐,火龙果牛奶香蕉粥。小敏看了一眼说:妈,育儿师说了,火龙果不能和牛奶一起吃。小敏,我还想牛奶需要热,火龙果要煮,两个一起味道还好,原来还有这说法,今天你就喝了,下次不放一起了。妈,不行,月儿师说过的,不能因为回家了就不讲科学。玉玉只好端着粥去了厨房。
文安全回家已经快十一点了,玉玉接过老伴手中的菜就往厨房走。文安全一边换鞋一边说,玉玉,今天没有看见卖油麦菜的,就买了几条黄瓜。玉玉说,油麦菜和黄瓜都是素菜,行。一个小时后,产妇餐上了桌。主食是糙米饭,菜品是山药炖排骨,清炒虾仁,清炒黄瓜。小敏一看叫了起来:妈,今天应该是清炒油麦菜。玉玉说:小敏,今天菜市场没有油麦菜,明天吃。妈,不行,月子中心就是周二吃油麦菜,人家月子中心科学,定的菜谱一定是最科学的。文安全听到这,马上穿衣服去另一个菜市场买油麦菜。文安全出门的同时,小敏的妈妈任淼淼进了门。
任淼淼问文安全:亲家,这吃饭时间您干什么去?文安全准备开口。玉玉赶上前说:老年大学有点事,出去一趟。同时给老伴使眼色让老伴赶紧走。任淼淼看着餐桌上没动一筷子的菜和眼色不太好看的小敏,脸色沉了下来。玉玉见状赶紧拉着任淼淼进了厨房。任淼淼把手里的鲫鱼边放进水池边说:人老了就不中用了,你看老宋,这才干了几天就腰椎犯了,如果他和亲家两个人跑外边,亲家可以缓口气。玉玉也上来帮忙弄鲫鱼,说:可别这样说,幸亏小敏刚回家那几天大哥也在,这不都干病了,身体好些了吗?医院躺了三天,今天早上出院了。说到这,任淼淼甩了甩手上的水,拉着玉玉的手说:亲家,您最受累了。语气很抱歉。不说这话,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你看,小敏和文斌这么大年纪,好不容易才有了孩子。再说,月子中心按理说我老文家生孩子,应该我们家出钱,您和大哥还不是出了两万。任淼淼停顿了一下说:亲家,您说,我们两家拼着老命让小敏进最高端的月子中心,是不是错了?你看小敏现在。玉玉按着任淼淼的手说:咱现在不说这话,等孩子大些可能就好了。文安全回家接近一点,把菜递给玉玉,坐在门厅喘了好一会气。一点半一大家子才吃上饭。
下午四点,玉玉给小敏准备的加餐是鲫鱼汤和全麦面包。小敏一看又不高兴了,说:猪蹄汤呢?玉玉还没开口。任淼淼抢着说:猪蹄汤太油了,高脂肪,天天喝容易让你摄入过多脂肪,引发肥胖,还会让乳汁脂肪含量升高,导致宝宝消化不良、腹泻。可是不喝,我奶水不够宝贝吃呀。人体质不一样,奶量就不一样,你没感觉到,你现在奶量就比前两个月多了。多了有什么用,够宝贝喝才是本事,不够宝贝喝的妈妈都是没资格当妈的。谁说的这种混账话?任淼淼吃惊地低吼。小敏不张嘴了。玉玉已经让文安全去买猪蹄了。玉玉追着吩咐:走慢点。文安全的腿做过手术,医生建议不要快走,不要多走。小敏老公文斌在月子中心陪了小敏两个月,如今堆积下来的工作让他早出晚归,甚至找各种理由不回家。莫非小敏和文斌在月子中心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小敏不说,文斌也不说,一对原本恩爱的夫妻之间是透着别扭。
下午,任淼淼让玉玉去休息一会。玉玉没有推辞,进了卧室,三分钟后,鼾声如雷。任淼淼一边洗小敏的内衣,一边听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小敏下午的主食是蔬菜瘦肉馄饨。菜品是西红柿炖牛腩,素炒白菜。跟月子中心周二的菜谱一模一样。小敏顺顺利利吃了。宝贝却开始闹腾,人一离开就哭。任淼淼和玉玉只好一人看孩子,一人干杂活,收拾家。晚上回到家的任淼淼腰酸背痛,靠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休息了一会的玉玉夜里十点又累得挪不动腿,但是,她还必须跟小敏睡一间屋子,照看夜里的宝贝。她想:再坚持三天,再坚持三天就好,三天后,就轮到任淼淼陪小敏和宝贝。玉玉和任淼淼两个人轮流陪小敏夜里,一人五日。
玉玉还没坚持完三天,小敏出事了,她从十七楼一跃而下,只留下一行遗书:母乳不够宝贝喝的妈妈就该去死。玉玉和任淼淼伤心之余都有种解脱的感觉。文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懊悔声色很浓。
半年后,小敏住过的月子中心被查封了,原因是老板唐明PUA产妇,让一年轻产妇月子里自杀。警察深入调查,调查出小敏等五名同样自杀的产妇。玉玉和任淼淼两家四个老人瞠目结舌,然后垂泪。宝贝在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啊啊有声。文斌低着头一直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