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5)
? ? ? ? 凌达珺似乎读出了老农的心酸和无奈,故而,在心里自责道:“小的时候,我甚至没用正眼瞧过那些挨家挨户讨饭的乡下人,以为他们是因为没出息才至于讨饭。就连随口而出的儿歌,也是在羞辱他们:‘乡里佬冤,一打一杠烟?!媸腔斓埃 弊栽鹬?,他直勾勾地盯住大爷布满了风霜且十分刚毅的面庞,居然哽咽无语了。
? ? ? ? “俺这里,地表以下,处处暗藏着砂礓,土地就像漏斗一样存不住水,所以,水稻更是不可能种植的。小兄弟,不陪你聊了,俺要干活喽!”说着,老农便扬起牛鞭,赶着老牛,继续犁起地来,边走边唱道,“旱,农家苦;涝,农家苦,旱涝皆是农家苦......要想农家不再苦,移天换地转乾坤......”
? ? ? ? 凌达珺望着老大爷扶着犁耙和扬起牛鞭的双手,瘦骨嶙峋的,布满了横一道竖一道的乱纹,且生满了厚厚的老茧,鼻子一酸,由衷地叹道:“老人家足有六十余岁的年纪了,辛苦了大半辈子,若在城里,恐怕早已退休了??蠢?,‘朝阳沟’并不是天下农村的代名词。我们将要插队落户的地方,也不是戏中所唱的:‘......这架山好像狮子滚绣球,那道岭丹凤朝阳两翅展......’”想到此,凌达珺的心潮翻滚,已经完全不同于表决心时,那虚空的亢奋了。其中,所充斥的,是酸,是涩,更是一种欲哭无泪的痛。即便是阳光当空照,那迎面吹来的风,也不是那么温柔和煦了。为此,我的灵魂预测到:眼前的“白干”,地下的“砂礓”,必定暗藏着某种玄机——知青们的灵魂再造,恐怕就像西天取经那样,必将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方能修成正果。倘能笔耕实录,一定能够成就出数百万字的“知青下乡蒙难记”来!
? ? ? ? 忧虑之间,我的灵魂犹如腾云驾雾,转眼,便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纪。其时,“白干”成了健康食品中的“稀罕物”,价格蹭蹭上扬,堪与上等大米比肩,竟成了食物中的贵族了。而那些当年深埋地下,令人厌恶的砂礓奇石,更被奉为瑰宝,引来了八方人士,不惜重金,争相套购,或悉心收藏,或转手倒卖,竟成了当地农民致富的滚滚财源。莫不就是老农所唱的那样:“移天换地转乾坤”,“十年河东转河西”吗?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盛景,纵令如来玉帝再世,也难以预料的吧?
? ? ? 于是乎,我的灵魂便试图驱动凌达珺随我穿越,以便及时驱散他心中的疑云和惊诧,令其即时搜藏砂礓,以求未来发财。果真如此,慢说我之求学婚娶,不在话下,即令是荫覆子嗣昆裔亦可绰绰有余。无奈“穿越”二字实则“穿凿”而已。故而,尽管,我的灵魂再三再四地无中求有,竭尽诱导暗示之能事,也未能助力凌达珺趋福避祸,而况,即便“穿越”可以成行,凌达珺也未必听命于我。绵绵遗恨至今轇轕我心,难以摆脱,如此而已,而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