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零一一年毕业离开岳阳,如今已有大约八个年头了,总是为名忙为利忙,不曾有幸翻开尘封的记忆,到头来只恨时光太匆匆。谁料,昨夜竟鬼使神差,梦到了旧时光景。仍旧穿梭于云梦之路,匆匆忙忙,一心求学问知;倏忽又漫步于洞庭湖畔,不疾不徐,惟祈神游天际。醒来倍感惆怅,多方搜寻学校近况,才发现它早已大变了模样。是啊,离开那个地方太久了,一切都是那么地熟悉而又陌生。
理工门大希望小,南湖水浅鸳鸯多——校园里传了很多年的诗句,至今仍记忆犹新。希望门是学校大门的名字,而校区恰好滨临洞庭湖分支南湖,当初不知是哪位大神有感而发,才有了这句诗。当年高考时志愿没填好,结果以高分被调剂到母校,心中是颇有些自负和不平的。加之年轻见识少,初次听到这句话时,内心真真是五味杂陈。到如今再想起,怕已只剩唏嘘了,毕竟离开校园已经好久,活得好与坏,最终都取决于个人,与学校何干呢?放下这些成见,回过头再品味旧时光,瞬时就多了些温和的颜色。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初次的场景总会刻骨铭心,所以有些事至今不能忘。记得当年入学,父亲送我,乘夜车,清晨方至。一出站,天初放亮,入眼是霏霏的细雨,入耳是嘈杂的人声,内心并不十分欢喜。只因为,这眼前的景象,与我向往已久的江南美景,相去甚远。加上此地“十里不同音”,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与人交流时,犹如旱鸭子掉进深坑,一瞬间吓得呼吸不畅,静等没入水中。
乘车到达学校,只见一架天桥悬于笔直的道路上方,勾通北院东院两校区。自坡道缓缓而上,左侧过天桥是北院,径直右转是东院,东院矗立的大门上,三个大字十分醒目——希望门。入希望门,此后四年时光,便由此开始。
东院是老校区,建筑是先前的风格,不比新校区,自有一番韵味。加之,它紧偎洞庭湖,天然风光更是独树一帜。湖边环境优美,景色宜人,正是忙碌课业之后的闲暇之地。四年时光里,每每得空,总要来湖边走一遭:随着碧波荡漾的洞庭湖水心神摇曳,望着即将消失的一轮残阳怀古伤今,或喜或悲,人终归是感性动物,不免尝尽种种滋味。雨天的湖畔,景色更是迷人。空中弥漫着湿气,湖面上吹起了凉风,惹得人心神荡漾,忍不住要去嗅嗅湖风的味道,听听那雨声的凄迷。这大概就是烟雨江南的魅力吧!
洞庭之美,不可方物,已传了千年。不管是万古狂风,青山残月,还是长波渺渺,云水苍茫,都是专属洞庭的美,每每让人惊叹。洞庭月色甚好,好到遇赦的李白泛舟南湖时,提笔写下“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的万古名篇。岳阳楼甚奇,奇到音书全断、客居孤舟的杜甫,能得少时安宁,道出“吴楚东南坼,乾坤日夜浮”的磅礴之语。
洞庭景色是幸运的,能得到诸多文学巨擘的青睐;这些巨擘自然也是幸运的,在或漂泊或贬谪时,能借洞庭景色慰藉心灵的创伤。但现实总归是要面对的,就像李白在此游历之后,依然得不到重用;杜甫客居许久,依旧回不去故乡,最后竟至客死于北归的孤舟上,实在让人唏嘘。
与古人相比,今人就幸运多了,在这快节奏的时代,不会音书全断,不会有家归不得。只是这飞快的节奏,并不全然是好事,只须细想,我们已多久不曾看到好作品了,便知晓我们失去了什么。文字的重要性,正如余光中对书信的描述,“在高人雅士的手里,书信成了绝佳的作品,进则可以辉照一代文坛,退则可以怡悦二三知已”。在书信来往的年代,人们可以静下心来,推敲一首好诗,打磨一阙好词,这才有了那许多的传世佳作。而如今,各种即时通讯工具,让呼之即来不再是梦,明显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同时也划出了人与文字之间的天堑。
在那个年代,杜甫因仰慕思念李白,写下诸多诗篇。当这些诗篇流传,照耀了一代文坛,二人收获了名气,而我们也有幸能去体味文字之美。如今呢,书信在人看来是无比过时的做法,绝对不屑为之,所以我们到头来只能一无所获。当山水美景映入眼帘,纵然心头热血涌动,化作语言,也只有一句“啊,好美!”细细算来,其中的得与失,不言自明。
多希望,下次梦回洞庭湖时,时间能久一些。使我能重游洞庭湖畔,再登魅力君山,嗅嗅那清冷的湖风;或可再次神游古今,品味古人辛酸,感受文字之美。可惜时光不能倒回,再去时不知心境如何了。道路多坎坷,仍需努力前行,但也须适时停下脚步,思考得失,方是正理。
到那时,只希望能心绪平静,轻轻道一句——岳阳,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