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相爱的人走到一起搭伙过日子。起初,我以为结婚就是这样简单的事。但是,我错了。
犹记得,十多年前出嫁的前夜,母亲仍然郁郁寡欢。知道挡不住我离去的脚步,她夙日无眠。他将我带走的时候,母亲的眼泪终没有忍住。
很多年来,我一直读不懂,母亲的泪眼里不仅有不舍,还有难过。难过她心爱的女儿脱离她的羽翼,今后遇到风雨挫折,她将再无力庇护。
母亲的担忧很快兑现。新的环境对我是个极大的考验。水土不服,四顾无亲,我如一只迷途的小鸟,蜷胳膊缩腿,对周遭的一切都带着怯怯的目光。
他想尽一切办法逗我开心,虽然那时候我们一穷二白,是纯粹的穷开心,但也是真正的开心:带我出入小城有限的几个米饭屋,虽然他并不是很喜欢吃米;和我说着普通话,虽然一转身他就脱口而出当地方言;给我买新衣服,虽然他自己一件T恤穿得发白也舍不得换。
后来我们有了一个小窝,他二话不说买来一个电饭煲。蜗居内飘起的米香让我常常走神。虽然家里的菜依然有咸有辣,虽然小日子仍然时常有争执,但爱的包容让我们对彼此都有了新的认识。有了孩子后,两人世界成了三口之家,我们一起养护孩子。我以为结婚就是这个样子。但是,我又错了。
因为离家远,车票贵,时间又紧张,我们经常是两年回娘家一次。不知不觉中,我却发现了父母身上的一些变化。
起初回去,母亲总是想尽办法给我做好吃的,使出浑身解数拿出家乡的一些特色小吃,让我过过口瘾。常常是我吃得津津有味,和父母用家乡话聊得合不拢嘴。那边厢,他却坐卧不宁,苦着脸无法下咽。
后来回去,母亲便着意将菜做得咸辣一些。而父亲,无论哪次问他早饭吃什么,他总回答面条。只因他知道女婿爱吃面食,却忘了自己以前最讨厌的便是面条。
隔了一段时间回家,发现又有了新的变化。除了面条,父母亲还爱上了馒头,家里餐桌上经常出现新出笼的馒头。我说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馒头,母亲便瞪我一眼,说,这馒头又香又甜,我觉得特别好吃。我无奈地咬着母亲递过来的馒头,发现以前不喜欢的又硬又干的馒头,如今嚼在嘴中,竟有着丝丝的甜意。
回过来说说我的另一件麻烦事。结婚后才知道,山东这边特别注重礼仪,也有非常多的礼数。我一个外来妹,当时凭着满满的天真,又何曾想过这里面的“水”很深,那些“道道”完全是我无法理解和应付的。
记得初次上他家见准公婆时,我便闹了笑话。因听不明白他们说什么,我?!班虐 庇χJ蜗吕?,引起他母亲反感,以为我不尊重她老人家。他们习惯吃粗粮,家里的饭便常常是粗硬的馒头,弄得我实在难以下咽。
后来我发现,每次我们回去婆婆都会做水饺。水饺总比馒头强吧?我发自内心地夸赞好吃真好吃。不想婆婆却留了心,得知我最喜欢的是藕加肉馅,每次总是提前准备好,我们进家便先端出热腾腾的饺子。
都说婆媳难处,我发现婆婆脾气耿直,心直口快,有什么不快过眼就忘,这未尝不是一种优良品质。既然夸水饺好吃有用,我就充分发挥自己的长处,婆婆穿什么都夸好看,做什么都夸好吃,买什么都夸有眼光……夸着,夸着,便发现她老人家看我的眼光变了,有事总爱询问我妥不妥,合不合适?哪有什么不合适呀,只要老人高兴就合适。
每次回去我大包小包,给家里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带去礼物,硬的咬不动买软的,跑的玩不动就选个会唱的,老人整日呆在家里闷,我主动凑过去聊天。结论是,这些老人都很好哄,买的东西都很喜欢,总是像收藏宝贝一样收起来,平日还舍不得拿出来呢。就这样我和他家老人走近了。
这些年,我发现回婆家又有了变化。除了饺子,每次我还能吃上香喷喷的米饭。后来,我和女儿都发现婆婆不仅米饭焖得好,炒米饭也是一绝,女儿每次吃不够赖着要时,婆婆的眉眼总是笑眯眯的,自豪又得意的样子。
结婚十多年后,我终于明白。结婚,不仅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而是两个人以及两个家相融相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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