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蒜,对我来说是一种具有特殊感情的东西。
一方面生蒜气味浓烈,好吃,是极佳的佐餐品。另一方面,吃蒜这种习惯跟我的经历还有点关系。
生蒜我可以说是从小吃到大,最早是跟爷爷奶奶一起,他们是北方人,一年四季面食不断。奶奶年轻的时候是白案厨师,因此做的面点特别好吃,家里经常吃自己包的饺子,通常是奶奶下饺子,爷爷在旁边剥大蒜。
我小时候不太懂,就问他,这是什么,他回答,这是蒜,辣,你可不要碰。
我皮的很,偏要吃,这下可好,饺子和刚擀的面皮在一起发生了奇妙的反应,面裹着蒜,蒜和着面,再混着饺子馅,香成了一片。之后一发不可收拾,生吃了好几瓣蒜。
爷爷奶奶惊呆了,说别吃太多,对眼睛不好,可我根本停不下来,太香了。后来越吃越多,每次吃饺子都必须剥蒜。最开始一碗饺子吃几瓣蒜,后来一瓣蒜吃几个饺子。一大碗饺子下肚,大半头蒜也没了。
到后来,我一个人吃的蒜比他们两加起来还多。
不太好说,恐怕有些北方血脉的原因。即便是我生活在南方,北方的血统依然蚀刻在我身体里,所以蒜能带给我特殊的愉悦感。
而且,吃蒜这件小事联结着我很多的记忆。
有一次父母出差,我必须得在姥姥家搭伙一周,这可让我犯了难。因为外公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每次和妈妈去看他们都很有压力,吃饭就更压抑了。
可没有办法,那时候我太小了,没法一个人呆家里照顾自己,所以还是去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格外紧张,毕竟第一次独自面对姥姥和外公。外公似乎看透了我的窘迫,拉开抽屉,里面装着满满一抽屉的蒜,我眼睛都亮了。
之后的一周,有时候我剥蒜,有时他剥蒜,有时一起剥,之后就着姥姥刚煮的面条一起吃,热气腾腾,面香混合着大蒜那种原生的香气,面裹着蒜,蒜和着面,让屋子里都暖和了一些。
虽然外公还是表情严肃,话很少,但似乎在大蒜这件事上,我和他有了默契。
其实也有一阵子不太吃大蒜,那时候刚来上海,这边没人吃蒜,我也慢慢地淡忘了这件事,而且吃蒜味道大,出入公共场合的确不太方便。
后来外卖慢慢流行起来了,有一次公司饭点,昏昏欲睡,但突然有一股熟悉的味道传来,让我精神为之一振。这是一种独特的味道,由面香,醋香,蒜香混合而成,小时候的记忆被唤醒。
我有点诧异,在公司里竟然有人吃蒜?谁啊,这么大胆。于是我伸长了脑袋,四处寻找着这位“蒜达人”。结果还真让我找到了,是一位北方同事,点了份饺子,就着醋和蒜,正美美地吃呢!
看着他那旁若无人的神情,我也没打扰他,但是突然想起了关于蒜的那些美好味道,决定回家也买两头蒜回味一下。没想到成年以后,那蒜的味道依然没变,面裹着蒜,蒜和着面。
这一试之下,倒像是打开了什么时空隧道,通过小小的蒜,成年的我和幼年的我贯穿在了一起。
至此我吃什么都要弄两瓣蒜吃一吃,旁人阻拦我就躲着吃,没人的时候吃,反正想吃总能吃到蒜。
时至今日,这种习惯依然伴随着我,现在不光吃饺子吃蒜,吃米饭也吃,吃炸鸡也吃,烤肉就更别说了,“吃肉不吃蒜,味道减一半。”
现在住处的餐桌上总是备着七八头生蒜。
那可是我独一无二的,特殊的,无法割舍的调味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