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浮生/文
烟雨南朝乱? 第四章 突围
“然儿,那魇丘是什么地方啊?去过的人可还能活着回来?”孟执无力的扶着额头,“我孟氏一族被前朝打压多年,以为择了新君,便能重焕生机,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魇丘是什么地方,萧然当然知道,那里明面上是围场,实际上更像是乱坟岗,前朝被处死之人多数都被埋葬在那里,在那里设围场,一方面是那里山高林茂,时常有野生动物出没,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围猎之人练胆子,不过一般太阳落山后,朝廷组织的围猎部队就早早撤出了,只留常驻的士兵和犯人打扫猎场。
萧然明白,父皇这么做,根本就没有想给孟家留活路。他很明白父皇对孟家的忌惮,可是这么多年,孟家一直本分,不至于这么快触及逆鳞,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呢?
一时间脑海里千丝万线,他耐着性子把近年来所发生的事情一一细数,突然发现一切仿佛都是从他年初开始着手调查青州案开始,先是他手下得力的吏部尚书被人发现在家中自缢,再是东宫中偏殿起火,险些烧死他的侍妾,再到后来在青州遭遇的三次刺杀,他不禁心头一凛。
这一桩桩,一件件,当时以为只是意外,而此刻才是恍然大悟,有些事儿一早就已经在布置了,他似乎是触犯到了更庞大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在挑拨父子关系,同时也在左右皇帝的判断。
到底是谁呢?他一时也没有头绪。而眼下当务之急,并不是找出作恶之人,而是如何解决孟家之祸,他萧然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滞留皇城已是险中又险,再去筹谋解救一百来号男女老少,简直是天方夜谭。萧然背过舅舅,眉头已然拧成了疙瘩。
现在他手头有舅舅麾下的三百亲信,以及一直跟随他的二十多名死士,只是如果等到后日去劫法场,相较于几千禁卫来说,无异于自投罗网。萧然凝神于黑暗之中,夜风飒飒吹过他的黑袍,宽大的斗篷随风摆动,涨成了一朵妖异的黑色莲花。
天牢里,孟子吟把小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昨日的高烧已经退了,但是小妹依旧面色苍白,昏睡着和死亡无异,作为医者的孟子吟此时心如绞痛,她发现子怜脚踝上被小动物留下的牙印后,她立即明白,怪不得一直不见烧退,子怜并不是普通的风寒,而是患了在监狱里被老鼠咬过后并发的时疫。
她在牢房里推门喊叫了一天,却只是换来牢头的一声不屑:“将死之人,要什么大夫?断头死和病死,怎么死不是死???别喊啦,别喊啦!当心大爷把你拉去乐呵乐呵……”随即是一连串不怀好意的笑声,让人恶心的紧。
“娘,我想你……娘……”子怜小小的脸颊渐渐变得青紫。
孟子吟抱着小妹的“尸体”,一动不动,半晌后,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引得其他几间牢房的孟家女子纷纷看向这边,这一阵骚乱,马上引得牢头拿了鞭子过来,他一边吆喝着“安静点儿,安静点儿” ,一边向丙号房大踏步而来。
“喂喂,里面的,怎么啦?这么大动静!”这左下巴有颗痦子的牢头,吼着沙哑难听的嗓门。
但里面的孟子吟仿佛没听见似的,依旧仰着脖子嚎啕大哭。那牢头甩着鞭子在牢门上一顿狂抽,巨大的噪声仿佛终于刺进了孟子吟心中,她呆滞的回神,喃喃道:“我妹妹死了,她得的是时疫!”
牢头听了一愣,随后向后退了几步,马上掩住口鼻,时疫可是传染性极强的瘟症,一旦被传染多半只有等死的份儿。
孟子吟把脸扭过来对着牢门:“大老爷,您看,我的颈上也出现红斑了……”说着,她撩开左边的头发,露出半边雪白的脖颈,仔细一看,那上面确实有星星点点的红斑,被那雪白的肤色映衬之下,显得甚是骇人。孟子吟唯恐他看不清楚,挪动身体慢慢靠近牢门,那牢头吓得一蹦三尺远。
“大老爷,我妹妹放在这阴暗潮湿之地,迟早腐烂了,您赶紧寻个人把她送出去吧!”孟子吟语声殷切,似乎颇为关心牢头的生死“不过我只是和发病的妹妹独处了几个时辰而已,便已然病入膏肓,不晓得您这里哪位大人敢冒此等风险了,毕竟是人命关天?。∠肜此且灿衅拮?、父母,若是染上时疫那恐怕……”说着,孟子吟伴着一声叹息摇了摇头。
牢头一时也很为难,如果放任尸体不管,那腐烂之后必定会让时疫在天牢里传播,可若是让他的好兄弟来抬这具宛若炸弹的尸体,怕是不会有人愿意的,当然,他自己头一个不愿意,据说前朝永元年间闹瘟疫,死伤人数近百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志愿穿着防护衣帮着抬尸体的人,他可不想沾这种东西。
孟子吟瞥到他眼里的犹疑,适时开口道:“老爷能否让我把妹妹的尸体背出去,我沾染时疫,已是将死之人,您派两个人远远跟着我们就行,到了乱葬岗,我把妹妹埋了,估计自己也差不多会死在那里了,这样也不会脏了您的手。若是侥幸没死,我再跟着回来,您看如何?”孟子吟当然知道,一旦到了乱葬岗,怎么还会让沾了时疫的她活着回来,但眼下让她走出牢门的只有这唯一的办法,她决定赌上一把。
牢头在牢门外踱步,孟子吟勉强从地上站起来,把受伤的那条腿展示给牢头看,以此告知牢头,她有伤,跑不了。
孟子吟背起七岁的孩童,鼓了一股劲儿扶着墙壁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丙号,牢房中间的夹道其实并没有很长,但是孟子吟却走得很慢,好不容易重新挪到了入口有阳光的地方,她的内心一阵悸动。牢头果然派了两个瘦高个的人在后面跟着,他们大概也知道时疫的厉害,所以并没有靠近的打算,这倒正和了孟子吟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