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浮动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纯属虚构,文责自负)

人心深不可测。古人说,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圣经里说,人心比万物都诡诈,坏到极处,谁能识透?世上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一个是太阳,另一个就是人心。

中午下班,小田回到家,刚吃两口饭,朋友李欣就打来电话,让小田抓紧时间赶到东湖路普新园饭店陪朋友吃饭。小田刚想问清楚,电话就挂断了。

小田原在商贸机关工作,李欣是机关下属一个分公司的副总,两人关系很铁。因为公司经营不善,濒临破产,李欣停薪留职,独自单干,注册公司,下海经商。小田调入财局后,两人一直联系不断。

小田匆匆赶往酒店,问清房号,进入房间,桌子周围已坐了不少人。小田歉意地向大家打了个招呼,李欣连忙站起来介绍小田,并让小田入座。

坐在主宾位置的两位是国、地税的杨书记和李局长。左边依次是卫生监督局副科级干部、食检所所长。李欣坐在下边主陪位置,正对着杨书记。杨书记右边空着一个位置,挨着是国税局的一位科员小刘。杨书记招招手,让小田过来坐他身边。小田连忙推辞,要坐在小刘下边。杨书记不依不饶,一定要让小田过去坐,大家随声附和,小田只好坐了过去。

小田坐稳当,扫视了一圈,有税务的、卫生监督的、食检的。小田顿时明白,这些都是李欣惹不起的人。李欣经营的是烟酒副食日杂,这些人掌握着公司的生杀大权,必须小心侍候着??醋判×醯淖蟊呋箍兆乓桓鑫恢?,小田猜测,可能是盐业或是烟草局的大神还没到。

服务员推开门,告知菜已备齐,李欣摆手让再等会。一桌人又说了会话,人还是没到。这时杨书记发话了,时间不早,先行上菜,咱们边吃边等。李欣出门交待一声,一会儿功夫,四个菜就上来了。

小田感冒,吃了头孢,不敢喝酒。一桌子人刚喝了两杯酒,房门就被推开了。进来一个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男人。李欣站起来介绍。小田一看,这人见过,姓赖,外号“赖毛”,是盐业公司的副书记。

小田寻思,自己不是副科,坐在这个位置不合适。立刻站起来,招呼赖毛过来坐自己的位置,却被杨书记打断了,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讲究,大家随便坐。小田只好坐下。坐下来的那一刻,小田瞥见赖毛轻蔑地瞪了自己一眼。小田思量,自己今天可能因为座次得罪赖毛。但转念一想,自己也是无奈,对方是领导,素质高,度量大,应该不会过分计较,为难自己?;故堑偷餍惺拢称渥匀话?。

中国的酒文化源远流长,循常习故。尤其是在官场,酒局的座次是身份的象征,代表着官位的大小,层次的高低。如果次序颠倒,就会平地风波,徒生事端??砗甏蠖鹊娜朔缜嵩频?,付之一笑,心胸狭隘的人恼羞成怒,心生忌恨?;购谜獬【凭质撬饺搜缜耄湛硭珊托?,让人无拘无束。

杨书记和赖毛挺熟悉,调侃赖毛迟到了,罚酒三杯,赖毛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众人齐声响应,只好压着心中不快,阴沉着脸喝了下去。随之,酒桌上倒酒敬酒,猜枚划拳,你来我往,热闹起来。

喝来喝去,酒意渐浓,小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二两酒下肚,赖毛开始针对小田,不断发难。先是嘲笑小田应关滴酒不沾,不如女人。接着又奚落小田过关以茶代酒,偷奸?;?。然后自己过关时又咄咄逼人,强人所难,逼迫小田喝酒。态度盛气凌人,表情鄙夷不屑,言辞尖酸刻薄。小田始终不卑不亢,和颜悦色,从容应对,不想激化矛盾,闹的不欢而散。

酒过三巡,一桌人天南地北地侃大山,无意间聊到官场现状。小田随意插入几句,讲了一个干部升迁考核的趣闻异事,惹得众人捧腹大笑。哪料到赖毛勃然大怒,指责小田胡说八道,污蔑领导。并得意洋洋地声称自己和财政局张局长是亲戚、是铁哥,要把小田的行为告知对方,让小田吃不了兜着走。小田淡然一笑,今日言论,众人为证,你和局长关系远近,与我何干,我又何惧,你请自便!

赖毛见小田毫不在乎,气得横眉怒目。清者自清,旁观者清,总会有人看不过眼,总会有人仗义执言。杨书记第一个站出来劝解赖毛,喝点茶,醒醒酒,人家小田也没说什么,你为啥处处针对人家!

李局长也发话了,赖毛,咱俩是战友,你的脾气我了解,别一不顺心,喝了点猫尿,老毛病就范了,在酒桌上胡搅蛮缠。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两位领导的直言责备,不但没让赖毛收敛,却使赖毛颜面扫地。赖毛勃然大怒,愤然起身,啪的一声,将桌上的碟子摔得粉碎。指着李局长大声叫骂,你算什么东西,少管老子的闲事。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小田思忖,不能久留,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向大家表示歉意,转身出门,下楼而去。

下午两点,小田接到分管领导老于的电话。老于开口就问,你中午是否在饭店酒桌上辱骂张局长?小田矢口否认,并把具体情况作了说明。老于告知小田,张局长要他牵头调查此事。小田就把参加宴席的有关人员告知了老于。

此时此刻,小田意识到,自己不能无动于衷,任人宰割。更不能被人栽赃陷害,必须绝地反击。小田拐弯抹角地的告诉老于。其一自己以人格担保,没有辱骂张局长。其二请求组织立即进行调查,把事情落实清楚。其三请求准假两天,委托司法局刘律师向相关人员取证。其四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以诬陷罪起诉赖毛。其五在单位公开调查结果,还自己一个清白。

小田以讥讽的口气对老于说,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老一这种奇葩,真是长了见识。凡是世间伟人,即是再超凡卓绝,也是常人,也会犯错,总有世人诟病,难免遭受辱骂,实属社会常态。如果普通百姓心中不平,辱骂伟人几句就因言获罪,那岂不贻笑天下。局长又能怎样,不过草木之人,何必自视甚高,听信谗言,耿耿于怀,兴师问罪。既然领导高度重视,我也不会等闲视之!故事才开头,好戏在后头。老于听后叹息一声,沉默不语。

小田关掉手机,立刻出门。他决定第一时间和老一见面沟通,把事情解释清楚,以免误会加深。赶到老一家门口,小田打通电话,说明来意。见到老一,老一满脸阴沉,小田刚说两句,就被对方打断,起身送客。小田只好起身告辞,走到门口,老一气势汹汹地说:这事未了,等待结果。小田霸气回应:谢谢提醒,我没骂你。既然这样,咱们骑毛驴看唱本一一走着瞧!

想起老一的种种做派,小田眼里满是鄙视。平时在单位里,小田对待老一,为公面子上过得去,私底下却不屑一顾。小田具备中级职称,被选调进入财政。放眼机关,小田在业务上是把好刷子,在文字上是支笔杆子。在做人上,小田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为人佛系,无欲则刚。

想当初,小田没和老一接触共事前,满是尊敬。小田单纯地认为既然能当上老一,一定是个德才兼备之人。但第一次和老一打交道,就让小田大跌眼镜。那天,小田找老一办理调动手续,签字盖章时,老一拐弯抹角的告诉小田,能调整个好工作不容易,这盖章和签字可是值钱呵。小田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不是明火执仗地要钱吗。

上班后不久,小田带着烟酒礼节性地去拜访老一。老一扫了礼品一眼,态度不咸不淡。这东西家里真不缺,女儿上大学,急需用钱呵。小田尴尬不已,屁股没坐热就走了。

那年春节前,老一给单位所驻村打电话,让村支书买块猪后臀尖。小田要付款,村里坚决不收,搞得小田左右为难。小田刚把猪肉送到老一家里,老一又交待,再买块羊腿肉。村里经济困难,小田不想再增加负担,自掏腰包,买个心安。

摊上了这些事,让小田心里大失所望,遇到了这样的领导,让人感慨世风日下。

离开老一家,小田立即和律师联系见面,说明了有关情况,确定先行取证,随后签订委托协议。

第二天上午,风平浪静。下午四时许,小田正在河边钓鱼,突然接到董局长的电话。老董急切地问小田在哪里,小田说在邻县钓鱼。老董告诉小田,老一现在要见他。小田一口回绝,不好意思董局长,我请假两天,明天到期,现在不能回去,说完挂了电话。不一会,老董又打来电话,老一现在要派车去接你,你在哪个位置,和司机联系一下。小田说董局长请谅解,我不是针对你,我正在休息,不能回去!老董说,我理解,关于调查之事,老于不愿参与,由我负责调查。今天我分别见了国地税等单位领导,情况搞清楚了,你是被冤枉的。听到这里,小田直接挂了电话。

第二天早上不到八点,小田的手机响了,是老一打来的。小田接通电话,立刻传来了老一的声音,小田呵,让你受委屈了,都是赖毛这个小人混淆是非,编造谎言,我偏听偏信,请你谅解。今天上午我在办公室等你,咱俩好好聊聊。

进入机关大院,不少人带着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小田,小田视而不见,自信满满,迈着方步,昂首挺胸地走进老一的办公室。老一绕过老板桌,亲自给小田倒上一杯茶。这是朋友送的铁观音,味道不错,品尝品尝。说完话,老一挨着小田坐在沙发上。喝了两口茶,老一语重心长地说,小田呵,老兄失误,多有得罪。今天让你过来好好聊聊,还是那件事,我已经安排几个副职领导分头向大家作了解释,尽快消除影响。此事到此为止,关于向法院提起诉讼一事,你抓紧和律师联系一下,说明原因,不再取证,防止事态扩大,影响单位形象。你看怎么样?

小田沉默不言,气氛陷入冷场。小田抬起头,盯着老板椅后边墙上悬挂的字幅“琴心剑胆”,冷冷一笑,什么琴心剑胆,不过徒有其表。什么既有情致,又有胆识,不过道貌岸然,小肚鸡肠而已。组织上慧眼识珠,知人善任,怎么就培养出这等气量狭小,心怀鬼胎之人呢。

江湖名利纷争,人心险恶。远离奸邪小人,方为明智之举。人生在世,当感悟处世的哲学魅力,汲取为人的中庸智慧。方圆有度,张驰有节才是为人处世的最高境界。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给别人留余地,就是给自己留后路。小田沉思良久,遵照老一意见,决定就此罢手,不再深究。摒弃成见,淡然处之。悟透此事,小田释然,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周易》有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年末岁尾,干部考核。老一被调出财政,调入冷门单位。职位随之变动,调整为非领导职务。

小田还是原来的小田,随遇而安的一个人,安然无恙的一个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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