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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回到学而的篇首说: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这三句反问在力度是充分的,说明它们来自于广泛的经验,并经过了一些实践上的确证,当然还包括了面向情感的反思。甚至可以极夸张地说,在未读通论语之前,能够悟透这三句话,平凡的人生或者也可以不虚此行。
如果篇首的三句话的确可以担当提纲挈领的作用,那么“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就是对人生的进一步展开。但似乎这里特别让人困惑的地方在于:如果将这句话孤立地作为一句家庭与社会教条来理解与贯彻,则处处都是死局——整体上处于一个状似祈使句的氛围,而又不经任何阐释。比如“泛爱众”,从表面上看,跟墨家所要求的博爱区别在哪里?跟儒学的秩序格局有没有抵触?此其一。
其二,人的首先和极其重要的生活场所是家庭,人的出生、哺育以及最初的生活体验与认知都从这里具有了开始的意义,甚至从某些方面和某种程度上这个起始阶段的状态可以囊括我们的一生,所有的爱、勇气、好奇与追逐都从这里出发。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家内家外可比喻为同一个世界的不同部分,但这种不同并不是空间意义上的,它们是在同一个“周遭”里被蕴含,本质上它们并不存在一个细致并正确的界面划分,它们只是处于一些不同的倾向与特征。所以,论语将由家内所孕育的情感和价值转而放眼家外,这是极其自然的需要,也是客观的因循。而其疑问之处则在于,对“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中秩序与法则作出支持的情感和逻辑基础是什么,这倒是一时让人费解的?
其三,再次回到篇首“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如果透过这三句话能够读到种种油然而出的自信和欢快,并能够浸透生活对之有所体认,则似乎“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也多是一种后续的当然理解而已,或者说它们的关系除了类似与一种“里表关系”,也并不意在另有言它,却是在伦理和秩序的能动上的更细层次的刻画,那么它就不再能够成为人性上的制约、而是另有一些引导意义。从另一方面说,这些一反一正的理解,忽而滞涩忽而畅然的状况恐怕是极为考验信念的,而信念作为关乎情感的东西从根本上就是感性的,任何抽象的逻辑都是对信念的误解。
“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古人说“未有余力而学文,则文灭其质。有余力而不学文,则质胜而野”。若按照今天的话语方式来理解,似乎人要首先在实践中培养出对情感和价值的不二体验,并在这些体验里获得对内外在世界作出深层次的扩展,那么“学文”便又是不二法门了。至于这将要面向怎样的境界、以及能够达到怎样的境界,出于一时的解释自然远远不够,但或许又可以在“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的蕴含里得到一些同种品味的体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