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原配。
今天是我老公的生日。
我坐在车里,看着夜色中他温柔的为那个女人拉上羽绒服拉链,再拢上帽子。
上海的雪总是湿漉漉,没个雪的样子。他向来不打伞,坚硬的头发湿的发亮。
我们结婚八年,女儿五岁。
最初,他也这样温柔的对我,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骄傲的带我一起聚会。
这八年,他很努力,在上海买了房,买了车,落了户。工作之余,又和朋友合开一家公司。
日子正在逐渐走向美满。
突然发现,我们的交流越来越少,矛盾越来越多。
交流少,是因为他是个内向的男人,与岳母同一屋檐下,多少影响了他对爱的表达。
矛盾多,是因为他厌倦了上海,想回到苏北老家,可孩子的上海户口,我怎能轻易割舍?更何况,我害怕老家那个强势的寡母。
日子不咸不淡。
直到半年前,他连夜开车,从几百公里外赶回上海,只为了见二十年前的初恋。
我曾歇斯底里的质问过,为什么?
原配夫妻,陪着他从无到有一路打拼。
他胃出血的时候,是我半背半拽的把他送去医院;苦日子里,是我们自己骑三轮车把家具扛回家;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激动的眼泛泪花,感激我让他有了个完整的家……
这些恍若昨日的画面,与那个女人的面孔交替出现。
我死盯着窗外的女人。
短发、方脸、瘦高身材,并没有多美,也不年轻。
为什么?
是什么魔力让一个男人为了她甘愿净身出户?
他留给我的协议书,除了债务,什么都没带走。
我定位了他的手机。
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让他这样着迷!
他发现了我,虽然我借了闺蜜的车。
他对女人说了句什么,松开了女人的手,我捏紧了车门把手,内心剧烈疼痛。
或许这是最后的挣扎。
但是没有,他犹豫了一秒钟,继续和那个女人并肩向前走。
我突然就泄了气。仿佛所有勇气一齐离开。
半晌,拿出手机,“离婚吧,我同意。”
二、我是小三。
我们相识于二十年前,那一年我十五、他十六。
初恋总是云集了各种精彩,把酸甜苦辣演绎一遍,再在误会中翻篇。
都说初恋值得缅怀,可事实上,我并不记得。
我忘记了关于初恋的一切,除了分手时鲜红的血。
再次遇见,仅仅是偶然。
那次回老家偶遇同学,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多年你去哪了?致远每年都在找你。”
多久远的名字,竟一时反应不过来。
再之后,去上海出差,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见了面。
我并不知道他也在外地出差,接到消息后连夜赶回上海。
我也不知道,他挣扎了很久,决定见面的时候,就写了离婚协议。
我后知后觉的聊着天气和工作,他挽起袖子让我看他胳膊上的字。
不是纹身,是用针,一针针刺下的我的名字。
淡淡的红色早已随着时间长成了疤痕。
我空白的记忆就这样被他一字一句塞满。
我恐惧,一遍遍强调,“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应该为了孩子继续现在的生活?!?/p>
那个时候,他在我心里既不是鱼也不是熊掌。
我有自己的家庭。
虽然,已经分居了九年。
人到中年,谁还憧憬爱情?多少家庭都是为了孩子。
现状虽然令我不满,但也从未想过改变。
直到他把离婚证放在我面前。
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从没有男人这样认真的对待我。
为之付出全部心血的家庭,也只有儿子的爱令我温暖。
可即便感动,我仍然做不了决定。
两千公里的距离,等时间来裁判。
三、我是致远。
我的心里有个尘封了很久的柜子,柜子里有个抽屉,抽屉里有个盒子,盒子里是一个名字。
我曾经把这个名字一针针刺在我的身上,随着时间,疤痕渐渐淡了,名字却种到了心里。
18年前我犯过错误,因为误会,伤害了爱我的女孩子。
当一切水落石出,女孩已经受伤太深,远走他乡。
26岁之前,我一直在找她,我想要挽回,想要道歉。
可她就像凭空消失了,搬家、转学、去了外地。
不再和任何同学联系。
那十年,我用行动惩罚自己。
26岁那年,我和魔兽的网友见面,是个女孩。
她喜欢我,我需要离开现在的地方。
不顾母亲反对,我孤身闯进了上海。
她是个传统的女孩子,她想要结婚。
她妈妈要求上海的房子。
孤单了太久,我希望为了一个人而活。
上海十年,两年时间在装孙子,装孙子的钱刚够交个首付,我们就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那个时候,房子是旧的,但是家是新的。
我全心全意的付出着。
当我终于不再装孙子,我迎来了我的孩子!她是个可爱的小公主。
生活一下子从两口之家变成了四个人的柴米油盐。
岳母从此住进我们七十平的家。
孩子渐渐长大,我也越来越被边缘化。
家是三个女人的,我只负责赚钱给她们花。
爱情早没了开始的样子,婚姻变成了不愿意回家的日子。
无数次想回家,回到那个生我养我的家。老母亲年复一年的老去,我却在日复一日的给别人当孝子。
房子、车子、公司。
莺莺燕燕在身边飞舞。
我不需要。
人到中年,我知道那些年轻的面孔需要什么,我更知道自己的需要。
母亲和妻子,像天秤的两端,我越来越感到艰难。
最难的时候,心里的柜子就会悄悄打开,那个名字会变成一张笑脸。
二十年的梦,居然有圆梦的一天。
当我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当我知道几个小时后我们就能见面,我就知道,我的生活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唯有爱情不能欺骗。
二十年,她的名字,一直都在。
妻子的声嘶力竭,岳母的拳脚相加,都阻挡不了我要回家的脚步。
天秤的那边,已经落到底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