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快四个月大了，脱干水气五官凸显， 现今“亭亭玉立”了，奶胖甜美的样子着手惹人怜爱。哥哥嫂子对她的成长似乎寄予了很多，特意为此申请了一个网络账号，用以记录小侄女的点点滴滴。打开页面，定格在照片和视频中可爱俏皮的样子任谁也想抱一抱亲一亲，真可以融化人的心扉，笑颜展开的，呆坐无辜状的，翻身揉眼睛的，微微蹭动欲“挣扎”的，洗刷刷被父母“折腾的”，还有被“耍宝”穿丝袜的……每时每刻，她的一颦一笑，一起一伏，一扭一捏，如初升的太阳，说不出的美好。也许，哥嫂就是想保存这份最自然最原始的美好而为她开始这一项“工程"，生活中最初的点点滴滴，由于自我意识的薄弱，父母精心为她诠释：今天你似乎学会盯着某样东西了，明天发现你喜欢听别人交谈，后天开始期待你咿呀呼唤爸爸妈妈了……。
等到她长大了，再来看这些在脑海里没有轮廓的片子会给她怎样的惊喜，对生命，对生活会有怎样的思考，对父母，对自己又会有怎样的寄予？
偶尔，我也会好奇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妈妈是怎么拉着我在庄稼地里忙活。遗憾地是，家里没有拥有过去痕迹的照片，总觉得破坏了人生的完整性。在九十年代贫穷又落后的家庭里，温饱问题都得不遗余力的劳苦工作，哪有闲暇和资本谈精神层面的享受，相机照片之类的从来不在生活字典中，更别谈一家人出去旅游留下笑靥如花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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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当然也不记得爸爸妈妈最年轻时候的样子；我没法体会那个时候艰难的生活，因为我的自我意识不够强大，似乎我未曾在那段时期生活过。妈妈说我从小就胖乎乎的，认生离开她就哭，她不得不抱着我或牵着我在每一片田野里穿梭；妈妈说我小时候不调皮，看着同龄小朋友吃东西，不哭不闹也不抢，只是目不转睛呆呆地看着；妈妈说我很小的时候”勇气十足“，爸爸妈妈吵架时我会去打爸爸还用小板凳砸过他……这些所谓的”记忆“只存在于妈妈的脑海里，于我是一片空白，每次和妈妈说起这些，我都忍不住呵呵笑，心里还纳闷，妈妈你不会记错了吧，我真的是这样吗，一点都不像正常的小孩嘛。转念又会想，人生真的很奇妙，我是如何在生理和心理上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不禁陷入深深的疑惑和思考中。
如果留下我从襁褓到孩提时代咿呀学语，蹒跚学步的”动感画册“，留下我明眸皓齿时的稚气与纯真，留下我豆蔻年华时的青涩与懵懂……我再去一一回顾，会不会惊艳于曾经我简单的灿烂千阳，又会不会俯首于时光给我披上的外衣和内心的甲壳，继而恍然大悟，哦，原来我也在那里，我从那里来，不是意外；原来我真的是由那么小的小不点长大的，我怎么老觉得自己一直是这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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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留有的泛黄照片是在九几年哥哥、弟弟和我围绕奶奶拍的。这是我与奶奶此生唯一的一张合照，那时的她还精神矍铄，照顾着我和哥哥，在农村度过的童年记忆基本上快被时光湮没得一无所有，至今仍被家人”津津乐道“的便是为了和奶奶打牌，我会乖乖地去洗碗，克服掉傍晚犯困的习惯；后来去城镇上学，她说我和她”合拍“，所以喜欢寒暑假让我去和孤独的她作伴，她身上到处都携带着年代的痕迹，她依然一分一毫地节省攒下，一糖一果地为我留存，一蒲叶一摇扇地为我驱蚊去热……从来就是这样的点滴和琐碎，当时年幼不知觉，直到她去世才觉得本就单薄的人生又被剥夺去了弥足珍贵的一页，七年过去了，时常想起，依然不愿相信她已不在。
照片中的大哥才十几岁，这就是如今大热的青涩纯真照，挺着腰背腼腆地笑着，帅气的阳光大男孩；我依然胖嘟嘟，顶着西瓜头憨态尽显，弟弟也很小，脸蛋留有点婴儿肥可爱至极。如今我们都长大了，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岁月里，怎么看都觉得我们都不是当年的模样，哥哥不再英雄般引领我了，弟弟不再乖乖就范了，我们都在自己的行道里奔跑，绑在一起的”蚂蚱“都一一分开了，也许这就是生活最后的课程。不过，还好，我们还能回家，围坐一起吃吃喝喝洗洗涮涮，粗声哑嗓呼呼喝喝，所有的兄妹聚首时，我家的灯火总是最明亮，笑声也最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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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见过妈妈年轻时候的照片，可我知道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即使现在，谁能不说妈妈美丽依旧了。一个女人，没有二十年前、三十年前，四十年前的照片……这对于现在的我们而言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我也很遗憾，不曾找到她年轻时美丽的容颜，不曾目睹她少女时代的一颦一笑，不曾追寻她生活中的风采与张扬，与青春有关的故事，她还记得多少？现在我偶尔也会随意为她拍几张，她每次都认真地寻找适宜的位置，摆放恰到好处的姿势，配以自然丰富的表情，无不耐心配合 ；照片拍好后，她会反反复复览，逐一评论，瑕疵也难逃她的法眼。这两年，她在外和一群老年人唱歌跳舞偶有演出，拍出的碟子她总是不厌其烦地推荐给我们看，家里所有的人包括侄女外甥都”被迫“看了一遍，每次她都喜滋滋地在旁边观看，绘声绘色地为我们讲解；照片也是如此，只要有人提起，她便翻箱倒柜找出来给大家”饱眼?！埃馊惹榫⒁沧苁侨梦颐恰倍阒患啊?。其实这些视频和照片一点也不精致甚至模糊，妆容也粗糙，妈妈却爱不释手。
或许是因为那些片子里的时光是快乐的，是在流芳异彩的，是想与人分享的；或许妆容上没有皱纹的皮肤和端庄优雅的笑容是生活之外，愿想之中的；或许我们都想记录点什么，用以缅怀用以想念，温存现有的人生。我想，说过的把与妈妈有关的照片精挑细选做成相册的，真的该去做了，下次见到她，要记得再问问她有没有以前的照片，登记照也好，我想看看。
现在手机拍照很方便，我依然没有随时随地拍照片的习惯，从某个地方来，到某个地方去，见过什么，感受到了什么……像风一样在每一个地方漂流，却未曾留下印记。我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在每一个有所感有所悟的日子里，是该留下点什么的，照片也好，日记也罢，向这个世界宣告，向自己诠释：我这样生活着，我是这样蜕变成现在的样子；否则，我又得轻声问自己，我来过吗，我从哪里来呢。谁能料想，在多年以后的某个瞬间，我不会和过去的自己微微笑，给过去的人事物一个拥抱了，就像两岁多的小外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照片中的自己腼腆傻笑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