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跟着旅居人阿峰走了,跟着她一起出走的还有一只皮箱,这只皮箱和敏一样没经过任何人同意,就踏上了阿峰的那条船,船不是阿峰的,但敏和箱子却认定了那条船,因为它能从殷家小渔村的泊口驶出去,去到外面的任意一个地方。
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已经封住了出山的路,阿峰说再等等,等到雪融,敏和皮箱一刻都等不了,她们不想等,清晨早起就走,阿峰应了,眉头却皱成了一朵菊花!
慕名而来的阿峰刚到殷家小渔村便迷花了眼睛,几度踉跄差点摔了跟头,迷花他眼睛的不是东边岸上穿着民族服式、招手住店的阿彩,也不是西边岸上卖当地美食、面似桃花的阿红,他是被小渔村童话般的色彩迷住了眼睛,红瓦绿树的交替相融,碧海蓝天的晴空、早古、质朴的生活气息柔柔的舔着他的心肺,穿越过来的暧风轻吻着他的面颊!小渔村是色彩斑澜的水墨,是隐藏在大山深处的仙境,阿峰说"不虚此行"
快门咔嚓咔嚓一声就是一幅美景,小渔村的每一处风景都在勾扯着阿峰的魂,他不想错过,也不能错过,不远处,一户农家小院的大门边上坐着一位姑娘,那姑娘手拿半截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黯然神伤的脸和周围兴致高昂的旅人成了对比,她很快吸引了阿峰和他的相机,拉近距离,那姑娘有清新脱俗的美,又不失山里人的纯朴,简单的服饰穿在她身上却也得体利落,又显身型,没有画眉涂唇却也柳叶弯弯,红唇点点,两根黑粗的辫子搭在她的左右两肩上,忧郁的眼里却写满了哀怨!
"我叫敏"敏对上前搭讪的阿峰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我可以给你拍张照吗…觉得你…配景会更好看""拍吧"咔嚓一声,敏和小渔村便是跑到了阿峰的相机里,"来玩的""是""怎么来的"敏一边在地上画圈,一边和阿峰散散的搭着话""坐车""方便吗""方便的""噢…"敏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抬头向远处望去,她的眼神是空洞的,空洞着迷离!也许她不知道自己要和阿峰说些什么,又有什么可说的呢?和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又能说些什么!
阿峰去了孝义家的民宿,那是敏给他推荐的,说推荐好像也不太确切,阿峰就那么随口一问,敏就脱口而出了,声音一出敏自己都吃了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说出孝义的名字的,那个明明在心里用刀刮去千万遍的名字,为什么还会跳到她跟前来,此刻敏才明白那名字早已镌刻在她的生命里!
说好的一起走出大山,说好的从青梅竹马走到梅枯马老,敏却意外落了单行,高考那年敏落榜了,随了她阿娘的心意"娃走那么远,我还纠心呢"那年孝义背着行囊走出大山,他一步三回头地遗憾,遗憾没把敏打包带走,他开始后悔,早知道今天是这结局,当初自已就不应该那么拼命,没有敏,没有小渔村的快乐,走出大山又能怎样!孝义走了,敏没去送行,她不想去,也不敢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在孝义面前流泪;她怕自己会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不让孝义走;她更怕遭到别人讥笑"天上,地上,梦该醒了"敏的自卑其实从知道孝义考上大学那天就有了!
敏和孝义的事,殷家小渔村的人多数是知道的,两家父母也是心照不宣地不在意,只盼他们能一起走出去,日后若有人说起这事最起码不是笑谈而是竖起大拇指,默认的允许,暧昧种在俩人心里发了芽,这芽越发越大,越茂盛却也有了恐惧,他们都害怕有一天会失去彼此!再厚重的山盟海誓都逃不开现实的毒打,打得骨瘦嶙峋的!
往来的书信在大山里兜兜转转地来到敏手中,敏却没勇气拆来看,"别再妄想了,门槛不一样高了,死了心吧"阿娘的冷水浇得敏彻骨的凉,在村里再见孝义阿娘,敏觉得她的热情早被风吹向了远方,"一个女娃,白白和人热乎了这些年,以后嫁人都难哟"这些年,敏一直听着这些话活着,也不听这些话活着,有时听有时又不听,话听多了,就像碗里的米饭粒,只管低头扒愣,谁还管它究竟有多少粒!
敏也想过找个人嫁了,离开小渔村,离开这里的纷纷扰扰,可她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孝义的影子始终在她心头晃动着!
没谁会预知鲜有人知的小渔村若干年后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四面八方的游客来了,孝义也回来了,听说孝义回来了,敏激动了几天,可孝义没来找她,敏在村里晃动着制造相遇的机会,可孝义也只是礼貌略显尴尬的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他们之间生分了,竟生分了,敏不愿相信,可后来她相信了!
孝义利用自家两层小楼做起了民宿,和他一起筹备这事的是一位城里的姑娘,也是孝义的大学同学,孝义阿娘对人说"娃的对象,能耐着呢",可孝义在别人面前从来不提这事,他和那姑娘也没有过亲密的举动,敏觉得他们是只是同学!
孝义要结婚了,是城里那个姑娘,孝义阿娘没有骗人,只是敏骗了自己!
敏跟着阿峰走了,在一个大雪纷纷的清晨,小渔村很冷,没有穿越过来的暖风,七彩的水墨画里出现一只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