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想不到,我竟是嫁到这里来,尽管并不在这里生活工作,可这里有爱人的亲人,是他的家乡。
将来,我们死了,还是要回到这里。
一想到这个,心里就很难过,说实话,结婚将近二十年了,我却怎么都无法把这里当成我的家,没有一点的归属感。
爱人常常笑我说:你的娘家,那只是你的出生地,一旦出嫁了那里就不再是你的家。
我心里当然是非常清楚的,不管我怎样的喜爱着我出生长大的地方,但终究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百年之后,哪有再回娘家土地里的道理。
我更是懂得,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嫁出去的女儿,是不能葬在娘家的,那会对下一代不好,我怎舍得啊。
于是,我就时常想,我得老早的给自己买一块墓地,假如有一天我死去了,好让孩子把我葬在本地。
还想了另一种方法,就是火葬后,把我的骨灰放儿子的家中。
有一天跟爱人说起,他就笑我:桌子上总是摆着你的骨灰盒,你不担心孙子害怕啊。
他这样一说,我又有了心事,就是啊,桌子上老放着一个骨灰盒,多么不吉利。
于是,我着急了好久,就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得提前告诉儿子,等我死后,我不怕火化,让他把我的骨灰,找个荒草地,撒了。
现在想这些,好像很早,可是,也是我的一个心病,明天很遥远,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呢?
记得第一次跟他回家,要坐两三个小时的车,到了车站再倒车,下车后要走五里地才能到家。
路不好走,走的是小路近一些,路上坑坑洼洼,都是小石子。
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小石头,所以就特别稀罕,总是装了好多好看的小石头带回去。
要经过淇河,那时的淇河上面有一座桥,很矮,很粗糙,有时候走着还能感觉到晃悠。
这对于我更是新奇,因为从小怕水的我,那时看到的是,能够看得见石头的河水,一群群的小鱼小虾,游来游去,竟是没了一点怕意。
水里的苇草,每个拐弯处一簇簇的长的很高。水中还有好多大石头,我脱了鞋,趟水走过去,坐在石头上玩水。
淇河两岸,有几家养鸭场,我曾经还买过两箱鸭蛋,送给朋友尝。
都说淇河是唯一条没被污染的河,河南省鹤壁市淇河沿岸王滩、许沟、朱家一带所产的一种鸭蛋,为淇河三珍之一。此特定水域所生产的鸭蛋非同一般,煮熟后,蛋黄呈黄红色,呈现一圈圈不同的色环,由外及里绕着中心,故称“缠丝鸭蛋”,有“金丝伴银线,精品缠丝蛋”之美。
由于只有生长在此段温泉水内,鸭子产生出的蛋才有缠丝,因此产量不多,故称为珍品。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缠丝鸭蛋,幸运的是,他领着我在河边走,竟然在草丛中捡拾到好多个鸭蛋,是养鸭人河里放鸭时,一些鸭子产下的蛋。
我惊喜的不得了,抱着鸭蛋爱不释手。
河边的崖壁间,还有泉眼,淌出来的水,冬暖夏凉。
我最喜欢崖壁边的那些野花野草,在潺潺流着的泉水周围,随风飘摇,姿态各异,或开花或只是一枺绿,都是那么的安然。
冬天枯萎春天重生,一年一年周而复始,不厌不燥,让我感动。
从淇河上走过,就到了他的村子,一条被深草掩盖着的黄土路,伸向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说了,他是游着淇河的水长大的,我乍一听,两眼放光:呀,你还会游泳???
他不屑一顾:我们村子的人大都会啊。
是啊,长在这样清透的河边,谁不愿意到它的怀抱打个扑通呢。
第一次看到他的村子,家家户户建的房子都是平房,说是晾晒粮食方便。每家每户都是五间的平房,而我们那边,一般都是盖三间房子,两边再建东屋或西屋,他们这边,好像都只有这五间长长的正房。
村子里的路是土路,一到雨天,都是泥泥泞泞,可是,村子里的人都很纯善朴素。有人跟我们打招呼,满脸笑意。
有些话是方言,我听到不懂。他就给我解释一下。
家里的公公婆婆,小妹,一看到我,就直是笑。婆婆反而很腼腆,对我不知道说啥,妹妹话多些,在我身前身后跑。
第一次到家,我就掌了勺,看到妹妹炒菜,打算把所有的菜,都放在一起炒,我就接过锅铲自己炒。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那里那个时候,大都是大锅炒,鸡蛋啊青菜啊肉类,都炒一块儿,那样省油。
结婚这么年了,回家一次都是来去匆忙,很少跟村子里的邻居们打交道。但是现在,我也能认识一些了,比如那个是婶子,那个叫姑姑,那个是嫂子,那个称爷爷,那个是哥哥。
一位大娘,我印象深刻,我一回家她总爱到我们院子里去坐坐,我很亲近这位大娘。
婆婆逝去后在家里停灵的日子里,大娘教了我不少礼节,我很感激。
可惜,好人薄命,大娘煤气中毒,竟是一病不起,成了植物人。
那一年回家,我带了我们那边的点心去给大娘拜年,可是,大娘多么好的一个人,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再也不认识我了。
后来,听到大娘去了,这边的我听到消息,非常难过。我这个人经不得谁对自己好,而大娘曾对我讲过的话,仿佛在耳边,本打算,每次回家时都去多亲近亲近她的,她却离开了人世。
想想,真是唏嘘不已。人的生命脆弱无比,只要能活着,再大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啊。
昨天回家看望公公,我深知他喜爱吃什么,就买了羊肉馅饼,排骨。
二十年间,村子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首先是一座座整齐的房子,平平稳稳的柏油路,每个小胡同,都是那么美观。
还有那一排排停放的小轿车,听说有的家里就有两辆车子。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外面的人们都回来了,那大车小车,都没地方停。
还有就是,家家户户的饭桌上,一做都是几个菜,街上通常都看不到人,大都出去挣钱了,除了一些年纪大点的老人家,在街上坐。
二十年里,我们家里也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儿,一路走来,哭过笑过。
我是特别看重亲情的人,我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我是不想把亲人间的距离拉远,敢问,这个世上,什么关系最亲近?
当然是血缘亲情啊。
我曾经跟我的弟弟妹妹也有过矛盾,但最后都被我们自行消融,我们的身上淌着父母共同的血液,世上还有如此亲近的关系吗?
亲人之间,没有隔夜的仇,哪怕嘴上硬,可心里却已溃于蚁穴,烟消云散了。
公公在街上跟一个老人坐着聊天,我隔着车窗喊了:爹,他的声音透着惊喜:来了!
二十年里,修通了高速,修善了村庄,家门口就是高速通道,如今,这条路又在扩建,要拆迁一些村子里的院子才可以往前通。
你看,社会发展多么的快,曾经要坐公交车两三个小时,下车步行五里地的小路才能到家。抱着孩子,提着大包小包,真是困难。
今天,路路宽敞,高速上开车一个小时就到家了。
还是淇河湿地公园,也近在眼前。突然的,自己好像就有了点点的归属感,这里是我的家,将来葬在这儿,也很好啊。有山有水,有我喜爱的绿草野花。
想到这些,心里一下子就坦然了。
跟着公公回家,哥嫂都上班了,我们带着吃的来。当看到公公捧着馅饼吃的慌忙,我的眼圈红了。
我把排骨炖上,我说炖好后放冰箱里,啥时候吃就拿出来一些热热。
我走到门口,这是大哥家的院子,很宽敞的房间,很平整的四方院。
我刚结婚时,公公婆婆曾住在这个老院子里,老房子,还有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此刻,我仿佛看到了过去,我在院子里来去,婆婆在忙活。
二十年了,人去屋空,婆婆不在了,房子已不是那个房子,院子也不是那个院子。余下的人,还是老样子。
只是,有些事儿,如鲠在喉…
这次回家没跟家里其他的两个嫂子说,怕她们忙活,都不容易,为了生活,起早摸黑的奔波。一个嫂子常跟我说:啥时候回来跟我说,我管饭。一想到,内心就特别的感动。
心总是在某一瞬间,就软的不行,一下子就忘了许多的不开心,我想,还是心胸开阔些吧,相信,没有白做的事,没有白出的力。
时光荏苒,仿佛做了一场梦,梦醒来,二十年的光景就过了。
我望着这个村庄,说不出的情绪。这里是生养了他长大的家,这是他的家也是我的家。
我终老的那一天,将要埋在北边?还是南边呢?
我想,最好还是火化吧!
齐悦梦想大型社群第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