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每年要腊八,总有人这样说。气温也真的是应了节气,感觉彻骨的寒,尽管再冷,腊八粥的香甜总是暖心的。
? ? ? ? 闹铃没有响,我已经习惯早上四点就醒。悄悄披衣下床,拿出昨天就买好的大黄米、花生、大枣、小豆、莲子、豆腐、木耳、青菜等。把米淘好,把油加热,米放油里炒过,再把炒过的米放锅里加水,大火煮,沸腾后转小火慢煮,将材料放进去,其间要用勺子时不时地搅动。米开花至黏稠,这时可以看到粥里亮黄的是米,白色的豆腐,黄色的胡萝卜,黑色的木耳,绿色的蔬菜,色彩鲜明,香气扑鼻。我一勺一勺的给孩子们盛着,样子像极了母亲当年。
? ? ? ? 最早对腊八的记忆是我八岁,那年母亲带我走进了继父的家。继父还有两个女儿,一个比我大七岁,一个小我两岁,家里不富裕,所以做腊八粥自然没有那么多食材。母亲用块猪皮蹭过锅后,就开始煮大黄米,放一些提前烀好的豆角籽,炸点自家的大酱,开锅后也是香喷喷的。当时,我最馋的还是想放一点点继父西屋箱子上放着的半罐白糖,可我不敢说。继父的小女儿文文,上桌端着粥碗就喊要放糖。母亲拿把小勺,命令我去给弄,我盯着自己的粥碗,不情愿地接过文文的碗,“知女莫若母”,我的小心思一下被母亲看出来了?!澳阊啦缓茫恍矸盘?!”“我牙哪不好了?”我小声地嘟囔着。
? ? ? 接过母亲递给我的小勺,还有文文的粥碗。明明是母亲怕继父生气,那糖是继父妹妹买给继父的,我端着碗,磨磨蹭蹭往西屋走。想想继父我生气!想想母亲我生气!想想文文我更生气!仗着那是她亲爸,那是她的家,整天欠欠说我这,说我那的。经过厨房,我心里突然有了鬼主意,“让你欠,让你吃,哼!”我进了厨房,迅速折了出来,手搅了搅文文的腊八粥,心里暗笑?!案辖舾奈?,吃饭!”母亲朝我喊着。我把粥碗递给了文文,低头大口喝我的粥。
? ? ? “咋不甜?”文文用勺撅着粥?!翱赡芨榈蒙?,吃太甜不好?!蹦盖卓戳丝次宜怠N奈挠趾攘肆娇?,“哇”!把粥都吐在桌子上了。“怎么了文文?”母亲慌忙放下碗问。文文摔筷就哭了起来。继父盛了勺,放进嘴里,没有说话,脸色很难看。见继父没说话,母亲也马上去尝,“咋这么咸?”我偷偷地笑,“该!”继续大口吃我的腊八粥?!叭媚愠?!”母亲一把打翻了我的粥碗,扯住我的袄领,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了出去,一顿笤帚疙瘩炖肉!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也没有求饶,没有认错。因为我的死犟,气哭了母亲,我也被罚跪在了最西屋的墙角很久。打完我,母亲和继父都没有继续吃腊八粥,只有文文不哭了,端着碗,趴门缝儿看着我,很得意。那个眼神我记了很多年,在我没有出嫁之前,我再也没有吃过腊八粥。
? ? ? ? 结了婚以后,知道母亲身体挺好的,我就很少回去看她了,带孩子,上班,顾得都是自己的小家了。时光匆匆就是数年,“忙”总是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还是那么忙吗?我想你了,能回家来住几天吗?”“嗯!”一个字地回答,我却泣不成声。
? ? ? ? 清楚地记得,回家那天正是腊月初八,好像比今天还要冷,可母亲的小屋却温暖如春。一桌子的菜,都是我爱吃的,中间白色的钢盆里是香味浓浓的腊八粥。“你妈问了很多人,逛了两次市场,熬了两三个小时,给你熬了甜味儿腊八粥。”继父看着我微笑地说。母亲盛了一碗给继父,又盛一碗给我,自己也盛了一碗,我大口地吃起来,继父和母亲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早就不喜欢吃甜了。
? ? ? ? 看着我的吃相,母亲笑了,满头的白发和一脸的皱纹,我觉得母亲真的老了,那句“我想你了”,让我的心抽了筋地疼!那时我才真的明白,“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这句话的含义,只有父母才会包容你的所有任性和无知。也就是那天,我学会了煮腊八粥,母亲教了我数遍。
? ? ? ? 风总是一年年地诉说着冬的过往,一幕幕回忆如藤蔓疯长,却终隔在了岁月的那端,只有腊八粥的记忆甜到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