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代课的第四个月,也是我最后一次见我的学生了。
他们还是老样子,就跟昨天一样,男孩子穿着短袖短裤,女孩子扎着头发,画着淡妆。不过,我今天换了一身新衣服,好似每天早起花半个小时琢磨穿什么成了这阵子的新习惯。
我教的是控制瞌睡虫怎样以X射线螺旋式减退,在均值大于1的情况下。
讲台很宽,拿着粉笔可以划出无数个圈,圈里圈外都是新的世界,它们可能很小,也可能很大,但奇异的是,想看到的你都能从里面看到,就跟青台山袅袅生起的薄烟一样。
今天之后,我将不再拿起书案,不再耳提面命了,就像末角儿深鞠了个躬,一步一顿地退下去,他们有的会大笑,有的会不舍,剩下的人,或许会像真挚的孩子,泪眼涟涟。
我再次掸了掸服服帖帖的长袍,上面染了点粉笔灰,有点扎眼,现在我的手上也沾了灰了。可瞌睡虫还没解决,我能看到他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繁殖生长,要是让他们长得太快,说不定整个教室都会被枝繁叶茂的母树占据,到时候,我就只能坐在树杈上讲课了。
如果真的这样,可就太不好看了,我得赶紧告诉学生们,只要大张着嘴巴,瞌睡虫就会像个瞎子似的到处乱撞,不会再从他们的鼻孔、眼睛里面钻进去了。
不过,在这之前,或许让他们先亲自体验一下会比较好,比方说,我盯着那些虫们,虫们则绕着他们打转,一旦有人中招,我就大叫一声,所以,现在,我盘腿坐在了桌子上。
灰尘不再同风打架,粉笔的闲聊也弱了下去,稍微一点翅膀震动的声音都能引起我的注意,他们开始低下脑袋,埋头写写画画,没有人交头接耳,也没有人看我一眼。
最靠前的桌子后,是一个腼腆的姑娘,我对她的印象不深。但每次上下学,她都会静默地收拾好东西,不紧不慢地走出教室,不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等她。
现在,她也像班上的其他人那样,埋头写写画画。紧接着,她肩肘处的肌肉猛地紧绷起来,如同一只严阵以待的猫。原来,是发现了我在偷窥啊。直到移开视线,这个念头才又回到我的脑中,那换个人吧。后排的男生发出一声轻笑,他脑门上捋地直溜溜的头发总让我想起来某种水果,不过感觉不太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