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我的家。
2009年3月12日,我的外婆在这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我回来的时候,只有冰冷的尸体,和黑暗的夜幕。
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受到惧怕,那个我用生命保护过的人,那个一直温柔疼爱我的人,现在没有了一点生机。
我给她磕了一个头,这是我第一次下跪,为恩情,为生命的敬畏。
2017年8月15日,我回到了这里。警察和亲戚和开锁人都已经齐备,警察说,这个味道,百分之九十是已经不测。
他是我们片区年资最老的警察,今天上午刚处理完另一起死亡事件。
先进去的人说,里面只剩下一排骨头,一滩水,沿着门缝流了出来。夏天的阳光十分灼热,苍蝇和剧臭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并不敢说,人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味道,所以我其实只觉得臭,没有很恶心。
我最终还是没敢看一眼。
外公走的时候,我没有去送。外婆走的时候,我没赶上最后一面,也没有去送。妈妈走的时候,一片狼藉,我也没有去看的勇气。
我的父亲,不顾一切离家,已经十五年有余,我似乎已经不再记得他。
身无分文的我,从广州回来,是毫无能力的观测者,无力地看着别人在为此奔走,却不知我该做做什么,能做什么。
这里是我的家。
我在这里长大,度过了十六年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晴美的早上,和那些忧郁窒人的黄昏,都一一刻印在了脑海之中。1994年12月,我在这里出生,我的父亲与母亲都十分高兴,外公为我取下这个名字,意为光芒。
1999年,父母婚姻破裂,2003年,非典期间,外公从广州回来的路上,终于是没能撑到最后一面。
2008年,母亲病发到最严重的时候,拿着菜刀向我和外婆砍来。我用身体挡住外婆,赌的是母亲依旧记得我。
2009年,外婆因为车祸,引发并发症,在医院里度过了最后的时光。所有的承诺都来不及实现,辛苦了一生却总被命运捉弄,也是我这一生中最为愧疚的记忆。
我并不能保护他们。
大学四年,我一个人熬过来,即使因为贫穷,因为母亲的狂躁精神病而并无联系,却总以为等我毕业赚钱,就可以有能力带她看医生。
又是一个,永远都来不及的承诺。
2017年,送走了最后一个人。从此再也没有家,也再也没有机会撒娇。我也想能有人带我去玩,给我钱去花,给我一点爱,告诉我无论你做什么都是被支持的。
母亲病得不重时,她跟我说,你想就去做吧,不用在意我。
看,我还是会后悔。
后悔没有珍惜那些时光,因不知晓离别,流连尘世之人未有心伤。
从此我也就真的没有家,2009年,世界上最爱我的人走了。2017年,最后一份羁绊,也从此断裂。
一直以来,我有着最大的自由,却从没有任何退路。
是怪物一样的存在,后退一步就是深渊。
最后,感谢我在家乡的朋友们,义无反顾地帮我出主意,感谢朋友的妈妈愿意来帮忙处理,感谢热心的人们帮忙出主意,为我着想,也十分感谢我的所有朋友和同事们,能在这个时候陪我说话,听我倾诉,愿意相信我。
陪着灵车走最后一程,再叫最后一声妈妈,去吧,别再回头,终于都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