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差我一壶酒。”他说,“我失手了,不是做不到——我没出手?!?/p>
他说,从他见到猎物的时候,他就知道我应该偿他一壶酒。
他说那不是个应该死的人,不论是眼睛还是言语,都证明着这件事,所以他没有出手,他来我偿那一壶酒。
我笑了笑也没在意,相比每次完成任务后硬邦邦的回答,他的失手无疑让我更有兴致。
对于一个在死亡边缘游走的人,他的心应该早已经和他的剑一样冷,所以我给他拿了一壶好酒,新酿的。
“哎,我说”,闷头喝酒的样子让我很是看不惯,“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呗,真的是挺好奇的?!?/p>
他抬头看看我,再看看眼前的酒,一仰头,饮尽,然后又起了一盏。
“老仇,酒不是这么喝的,这酒可是新酿的,还没几个人有这福分,能喝到我酿的酒。要不,你给说说,我就再给你来一壶?”他没理我,似乎在想什么事儿。
老仇全名仇尽,认识他的第一天他就叫这个名字。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随身物件,一个人,一把剑,走到这里。初见他时,就只有一个感觉:冷。虽然感到怪异,但这里的哪一个人没有故事,我也没有多此一问。
此后,老仇总是会莫名消失一段时间,然后又突然出现,有时候风尘仆仆,有时候遍体鳞伤,最严重的一次,就剩一口气在喉头打转,废了我老大的劲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当然,别指望他对你有什么感激的话,伤好之后他就不见了,我也只能偶尔感叹一下自己这劳碌命。
老仇去了哪,我没问,但大概也能猜得到。这地方名义上虽然远离尘世,对一些足以震动庙堂的事却是不会一无所知的,而老仇的每一次“失踪”,都会伴随着这样的震动。
所以,在我看来,老仇是不适合呆在这的,他还有事情需要做。尽管他的剑很冷,但我知道,他被自己缠住了,一天不做完他的事,他就会没完没了地往外跑,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回来的时候首尾是干净的,别带些不清不楚的人来就好。
“再来一壶”,老仇转身说道,“她不该死,该死的人想要她死”。
奇怪的理论,这世上谁该死谁不该死关你什么事,倒在你剑下的人可不少。心里这般想着,我没有打断他,老仇每开一次口都很金贵,便听他说下去。
“一群丧心病狂的饿狼,在一个囚笼里互相撕咬,视自己以外的所有存在为仇敌,哪怕是无意闯入的百灵鸟,也会被他们吞噬得点滴不剩?!崩铣鹩痔砹艘徽担八褪悄侵话倭槟?,而饿狼们总想让她死”。
“所以你就没出手?”我问。
“她不该死,该死的都在想着怎么让别的什么人死?!彼罚耙蝗焊盟赖睦?,他们时时刻刻想着吞噬所有竞争者,成为群体的王,可是上面又有狼王看管,所以只能躲在阴暗处相互算计?!?/p>
“或许我可以杀了他们的王,然后看着他们相互撕咬到死。”老仇咬着牙道,“死?。 ?/p>
“可是新的王很快就会产生,那些不该死的会死的更多”,我回道。
“关我什么事!”他甩甩手,站了起来,“该死的终归要死的,这群狼从来不关心脚下的草”。
老仇也走了,一走三年,毫无音信。不过,从昨天归来的脚力口中听到一件事:当今天子遇刺。
该死之人,自当应死。
……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