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外罕人事,穷巷寡轮鞅。白日掩荆扉,虚室绝尘想。时复墟曲人,披草共来往。相见无杂言,但道桑麻长。桑麻日已长,我土日已广。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归园田居五首》其二)
陶渊明归隐之后,写下了大量描写自己田居生活的诗篇。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他是为数不多的退隐后真正从事农业生产的诗人,正因为亲力亲为过农事,他写的田园诗才格外传神。
在他写下《归园田居》一千六百年之后,乡村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发生太大改变。小的时候,农人交往比城里人密切,但一到农忙也会是“罕人事”、“寡轮鞅”,特别是麦收时节,村内屋中多空无一人,一家老少全在地里劳作。风吹过,麦地里荡起一阵黄金麦浪,人们举起手中的镰刀,银刃如雪落。
夏初,农人挂念地里的农活,早早就扛着一把锄来到地头,却不想旁边地里已经有人在锄草,两人草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各自闷头干活。日头升起后,两人难抵酷热,先后从地里撤离。锄草的时效性不强,可以晃晃悠悠地干,所以两人并不着急。他们一前一后地扛锄回家,路上说着的也是地里的事情。
在老家,霜冻是一种气象灾害,多发生在春秋换季。正如诗中描述,一场霜冻,庄稼会“零落同草莽”。霜冻的厉害之处在于它伤害庄稼于无形,也很难提前预防。在晴朗无风的夜晚,气温骤降得毫无征兆。
第二天早上起来,农人穿上家人准备好的厚衣后推开了房门,地上仿佛铺了一层月光,他细细打量,发现那是昨夜结的冰霜。农人暗自担心,匆忙赶到地里,顾不上吃早饭,发现庄稼之上布满白霜,即使太阳升起后冰霜很快消失,也会给庄稼造成伤害。所幸,这样的灾害并不常见。
庄稼成长、成熟,需经历一道道考验,并不像有些诗人想象的那般美好。陶渊明的诗对种田艰辛毫不避讳,多首诗都曾详细描写农人的辛苦。
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山中饶霜露,风气亦先寒。田家岂不苦?弗获辞此难。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诗》)
在春晖初现、大地回暖之时,农人开始了一年的劳作。在老家,田里种的最多的是小麦、玉米,玉米在春天种下,一阵春雨后,玉米嫩苗钻出地面,在春风中怯生生地打量这片土地。间苗、锄草、施肥,农人开始精心收拾手里的土地。一年的辛苦会在秋天得到回馈,庄稼的收成取决于天时,也取决于农人的付出。
陶渊明这首诗说的很对,种田是一件辛苦的事,劳心、劳力。麦收之前好几日,母亲就会担心,先是犯愁找不到收割机,后是犯愁无人开拖拉机,只有地里的庄稼进了粮仓,母亲才会松口气。最终那段艰难时光在亲朋的协助下安然度过。
给庄稼打农药需要背着沉沉的喷雾器,将庄稼运回家需要抬重重的粮食袋,农人舍得下力气,最怕的还是天不遂人愿。收麦前怕风雨,一阵风雨会将麦子吹得七零八落难以收割;种麦前怕天旱,久等甘霖不至会误了农时。农人的孩子格外珍惜粮食,他们深知庄稼“粒粒皆辛苦”。
等到天寒风冷,草枯叶黄,虫兽藏于地下等春雷惊蛰,田野里空荡荡的,只有麦子在等落雪,劳累了大半年的农人才得以歇息。
田居生活虽然辛苦,但处处充满诗意。生活之美,常发现于日常,流于细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