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还有莫生留下的祝福的声音，她说，你们要幸福啊。
梁西席像僵硬了一般，手还是停在半空中做着抓紧的手势，嗓子呜咽着哭着。
陈柯颤抖着腿走上去拉住梁西席，从身后把梁西席抱在怀里，两个人在灯火通明的天台上，像筛子一样彼此颤抖着。
救护车赶到，乌压压地声音从十二楼下边传出来，梁西席就是哭，哭得眼睛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一会儿就软软地倒在了陈柯的怀里，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吓得陈柯更是手无足措，抱着梁西席磕绊地往往楼梯下走。
楼下的人仍没有散去，看着陈柯狼狈的抱着梁西席下来，立刻喊着护士，“这里还有一个。”
又是熟悉的味道，梁西席躺在床上，听到周围正小声地说着什么。她竖着耳朵听，似乎是古旭尧的声音，还有笔尖在纸上记录的声音。低沉沉地，完全听不清楚。
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他们讨论的是什么了。
她尝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目光所及只有黑暗，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还是一样的结果。
古旭尧还在说些什么，梁西席伸手朝脸上抹了一把，眼睛上竟然蒙着一层纱布。她的眼睛瞎掉了？
梁西席突然笑了出来，这种电视剧里还会出现的剧情，竟然会发生在她身上，那她是不是该配合的问上一句“怎么不开灯呢？”
古旭尧听到笑声，立刻中断了和医生的对话，脚步似乎仓促地往床边赶过来，声音有些急地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躺在病床上的梁西席歪着头看着声音来源处，“我该说我哪里不舒服？”
古旭尧一时竟也没说话，医生反倒开口，“没关系的，很快就会好起来，只是之前额头受伤血块没有清理好，压迫到了视觉神经。”
上一次额头受伤，她妈妈还在的时候，现在呢？她妈妈不在了，莫生也走了。好像有什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无论之后怎么样去努力，也只会朝着相反的方向一直错下去。
梁西席把摸在纱布上的手放下，好一会儿才问，“陈柯呢？”
“在隔壁的休息室，他也受到不小的惊吓?！?/p>
听完回答，梁西席立刻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显然她的身体有些失衡，正要倒向一边的时候，被一双有力地手撑着，“怎么了？”
“带我走?！绷何飨プ殴判褚⒌男渥?，恳求道，“不要让陈柯看到这样的我?！?/p>
她抓得用力，细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古旭尧看了眼医生，医生嘱咐了几句，也就放了人。
车在路上平稳地行驶，梁西席伸着手贴在车窗上，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车窗却是冰凉。
“你朋友的事，我会帮忙处理的?！惫判褚⑺底呕啊?/p>
梁西席闷闷地“恩”了一声，也不转过头。
“我会让司机把陈柯送回去。”
这时，梁西席才有了反应，她有节奏地摩挲着窗的边框，回过头看着古旭尧的方向，“帮我?！?/p>
古旭尧腾出一只手缕了一下梁西席乱蓬蓬的头发，接着叹了口气，“我答应你?！?/p>
车子驶进一处高档小区，门卫叫了声“古先生”后开了门。那一声“古先生”似乎唤起了梁西席的记忆，可此时的她根本什么都不想想，她只想逃得远远地，越远越好，哪里都好。
这一次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陈柯了，谁都不会预料到莫生会用这样决绝地方式来告别，明明是最好的祝福，可却硬生生地把她和陈柯能够在一起的所有可能都切得一干二净。
古旭尧领着梁西席在屋子里走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知道基本的路线后，才放心地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后，走廊的脚步声消失，梁西席才躺在床上，手不由自主地摸在纱布上，突然就哭了出来。
医生嘱咐的不能哭的这些事项全部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开门声突然响起，就听见脚步急促地走了过来，床边更是一沉，纸巾就覆在了脸上，“乖，别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p>
梁西席试图躲开那只手，可无论翻身到哪面，纸巾都会在脸上，“你这样我会不适应?！?/p>
“适应适应就好了?！惫判褚⒑蜕频厮担拔野才帕巳艘换岫窗鸭揖呋灰幌?，然后晚一点阿姨也会来?！?/p>
“这么麻烦做什么？”
“即使熟悉了环境也可能会发生磕碰，阿姨能做些我帮不了的事?！?/p>
梁西席转过身，看着古旭尧的方向，“你怎么不结婚？”
好半响没有回答，正当她准备换个话题的时候，就听到他的回答，“我说，生不逢时，你会信吗？”
也不等她回答，床边又是一轻，“你先休息着，不要哭，我去给你做点吃的?！?/p>
可能是太累了，不一会儿梁西席就进入了梦中。
梦里她还是小小的个子，穿梭在小镇的街道上，他爸爸牵着风筝在前面叫她，她妈妈坐在后面的藤椅上织着围巾，她一直笑着。她爸爸的步子突然变得很大，她落后了一大截，叫爸爸等她，他也听不到，一个跟头摔倒在地上，再抬头就看见他爸爸躺在了一辆车的下边，鲜血漫满了地面。她害怕地回头想叫她妈妈，谁知转过头后场面竟然换成了浴室，她妈妈躺在满是血的浴缸里。一下子手足无措，她在梦里不停地跑不停地跑，跑到了那个十字路口，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打着电话，她叫喊着他们救救她的爸妈。等拨开人群后，就看见莫生倒在血泊里，血染得她那白裙子红得惊心动魄。
世界仿佛都天翻地覆地变幻着，她转身想找一个能够支撑她的人，却看见陈柯正站在马路对面，笑着朝她招手，迈着步子要向她走过来。突然一辆车飞快地朝着他，驶了过来。
梁西席“啊”的一声尖叫，从梦里醒了过来，她摸了摸额头上的汗，又捂着胸口坐了起来。
她伸着手要去开床头的灯，才想起来不是天黑，而是自己看不到。
走廊响起跑步的声音，房间的门就被开启，古旭尧喘着气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做了个梦而已。”梁西席努力地扯着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很悲伤，正当还想在说些什么来掩饰恐惧的时候，就陷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温热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
古旭尧略带着失而复得的语气，“别怕，我还在这里?！?/p>
梁西席动了动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想要挣开这令她陌生的触感，最后还是放弃了。她，现在太需要一个拥抱了，一个能够撑着她不倒下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