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暑假之兰孃

接上文

那年暑假我们像外地来的小客人,以游山玩水的心态爬山、赏景、逗蛐蛐。

那年暑假我们团结一心,众志成城,上山抓鸟,下河摸鱼,尝尽山珍野味。

那年暑假我们像精致的城里人,摘嫩玉米、炒新毛豆、炸洋芋粑、烧鲜茄子……认认真真加工它们,不是为了忽悠肚子,是真正的品尝美食。

……

那年暑假,我从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上留下了五感俱全的回忆。

其中,我印象最深刻的画面里都有小文里多次提到的兰孃。

兰孃是大爷爷家的二闺女,虽然是本家本族,但早已出五服,祖宗牌上的名字都已大不相同。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我和兰孃隔得有点远。

兰孃具体是七几年出生的我不清楚,我们之间约莫相差十来岁。从年龄上来说,我和兰孃隔得也有点远。

在我的印象中,与兰孃的交集有那么几次。

有一次是兰孃在镇中学读初中,我和母亲因为什么事情去她宿舍找她。那是我第一次进学生宿舍,进门就看到一屋子的高低床,我好奇地爬到兰孃的床上(注:她住上铺),粉色帘子里的小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床头上放着一本书,据说是一本世界名著。

第二次是大爷爷因病去世,救护车把弥留之际的爷爷送回村里,车子停在我家后门的大马路上。父母放下吃了一半的饭赶紧出门帮着把的爷爷抬回家,我跟在身后混进了兰孃家。大人们忙前忙后,小小的我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角落里,我看到刚上小学六年级的凤孃(注:兰孃的妹妹)瘫坐在窗户底下嚎啕大哭,又看到上初中被通知回来的兰孃站在门背后默默流泪。大爷爷的后事办完后,兰孃就没有再去学校读书。

第三次是那年暑假,没有出门打工的兰孃像个孩子王带着我们一起招待堂姐。白天大人们忙着干农活,我们不是在外面野就是在兰孃家玩,琢磨各种各样的美食,玩累了的我干脆就在兰孃里家睡午觉。兰孃家说不上宽敞,但屋里屋外被她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年暑假过后,我到市里读初中,之后属于家乡的时间只有周末和寒暑假。

夏天的傍晚,兰孃从地里忙回来后,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换上及小腿的半身长裙,涂上淡淡的口红来我家串门。我妈喜欢看书讲故事,年轻未婚的孃孃和姐姐们都喜欢来我家串串门。每次兰孃来串门,路上遇见的人都会奚落她两句,说她白天是泥腿子,晚上变城里人。爆脾气的兰孃会拉下脸怼回去,然后坚持做精致的自己。

大约在我高中的时候,兰孃嫁去了离我们村十多里的另一个村。难得回家的她和难得在家的我少了很多交集,我只能通过大人们的话听到兰孃的消息。

结婚第二年,听说兰孃生了一个小闺女,取名叫安琪,一个挺洋气的名字。听说兰孃的脾气不好,她男人也不是一个会疼人的,夫妻俩似乎总是吵吵闹闹……

大一那年暑假的一个礼拜六,我正在和母亲装稻谷,家里准备卖掉一些陈谷子给我筹生活费,我们边干活边说笑话,突然听到外面有人说:“你们听说了吗?兰枝死了!”

我和母亲心里一沉,母亲连忙走出去问:“谁死了?哪个兰枝?”

“就是你们家兰枝呀……”

后来才知道,兰孃和她男人吵架,一气之下喝了半瓶农药,对方竟使冷眼没有及时相救,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定格在了那个夏天,不到三十岁。

很多年后想起与兰孃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发现她是一个心中装着很多美好和梦想的女子,可她终究输给了命运。而我想起六年级的那个暑假,除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更是深切地怀恋一位故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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