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晓磊,今年32岁,在北京的一家上市公司做项目经理。
那天,我正在公司和一个客户洽谈生意,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原来是我小时候最好的玩伴秦飞打来的。
他刚开始跟我寒暄了几句,问我在北京过得怎么样,工作忙不忙,孩子多大了,在哪个学校上学等。
后来,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他给我打电话的目的,说他现在在广州,打算在这边买房了,过几天就要交银行首付了,问我能不能借他点钱,周转一下,到时手头宽裕了,尽快还我。
02
说起秦飞,我有一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我出生在河南郑州的一个偏远小山村里,那里穷乡僻壤,人烟稀少,整个村庄仅仅住着二三百户人家。
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而秦飞,就是那个陪我一起长大的人。
所以小时候,我们几乎成了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03
可是,自从上了初中之后,秦飞一家人就搬到了很远的地方,听说是去了南方,从此,我们就断了联系。
现在,他忽然打电话过来问我借钱,说心里话,我的确有点犹豫。
借吧!我们毕竟这么多年不联系了,彼此之间感情也生疏了许多,不知道对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人品可不可信。
不借吧!又有点说不过去,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知根知底,有小时候几年的情谊在,人都是很念旧情的嘛!
04
最后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打算借给他,于是就问秦飞,需要多少?他说,还差六万。
挂了电话后,我直接给他银行卡里转账过去了六万块钱。
当时,秦飞激动得连连向我表示感谢,说我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着老婆孩子来广州玩,到时他做东,给我当导游。
我说,别客气,我们永远是好朋友,谁有困难,对方帮一把是应该的,千万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啊!
05
自从把钱借给秦飞之后,我的心情好几天都无法平静,也许是触景生情吧,我不由地想起了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时光。
是??!以前虽然物质条件是差点,但是我们每天的日子过得很开心,无忧无虑的。
夏天,我们一起去池塘边抓青蛙,田地里逮蛐蛐,山上摘野果。
还记得有好几次,我俩偷偷地溜进邻居王老汉的院子里,一个人爬上他家的那颗大杏树上,使劲地往下摇熟透了的杏子。
而另一个人呢,则在树下捡,口袋装不下,就把上衣脱下来,把杏包裹起来,每次回家都满载而归。
06
每次想起这些情景,我的内心都会涌上一股满满的幸福感。
我觉得,童年的这些美好经历,将会成为我一辈子最宝贵的财富。
可是几天后,我却因为一件事情,使自己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
有一天晚上,我们单位的几个同事一起聚餐,在谈笑风生中,有人提议,等我们下次休假的时候,一起去南方的那些城市去旅游。
07
我一听南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秦飞。
是啊,他不是在广州吗?他对那边的景区应该很熟悉吧,到时,让他带着我们四处逛逛,免得我们像无头苍蝇,摸不着门路。
可是,当我把一连串字发到秦飞微信上时,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边显示的是“拒收”,原来,秦飞把我的微信给拉黑了!
不可能吧!我的脑袋一下子懵了,瞬间一片空白。
08
我找了个借口说出来上卫生间,于是,赶紧赶紧拨打秦飞的手机号,不出所料,打了好多次都打不过去,原来,他把我的手机号也拉黑了!
在那一刻,我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只是为那六万块钱,更是为我如此信任的这个人,为什么我付出自己的真心去帮助他,他竟然采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待我?真是“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天,是怎么走回家的,我完全不知道,只觉得我的大脑昏沉沉的,心里堵得慌,我对眼前的这个世界太失望了!
09
回家后,妻子看到我这样子,也很心疼,安慰我说:
“算了,破财免灾,六万块钱买个教训,你就是对人太实诚了,以后不管对谁,我们都要多长个心眼!你朋友拿了咱们的钱跑路,他的日子也肯定不好过,我想他心里也会有愧疚的!”
听了妻子的一番话,我的内心稍稍平静了一些,但是还是很纠结难过,实在想不通,小时候性格单纯善良的秦飞,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真是世事难料,人心叵测啊!
10
光阴似箭,转眼,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俗话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
这五年里,秦飞没有丁点消息,我也不再对他抱有任何期望,由以前对这件事情的气愤到后来的慢慢接纳。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还会想起来,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难受,但是更多时候,我还是在心底默默为秦飞祝福,希望他一切安好。
11
去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单位放假。
因为要“迎财神”,我和妻子早早起来打扫家,给灶王爷摆供,响鞭炮,忙得不亦乐乎。
中午时分,我们正当打算开饭的时候,家里忽然闪进来一个人,我定睛一看:这不是秦飞吗?
一时间,我有点错愕,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只见秦飞笑着对我说:“晓磊,怎么?不打算让我进门坐坐吗?”
12
这时,我才恍过神来,赶紧招呼秦飞进去屋里,妻子忙着沏茶,端水果。
坐定后,我和秦飞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我让妻子出去买几瓶酒,准备几个下酒菜,说,今天过小年,我要和秦飞好好喝一杯,诉诉衷肠。
妻子走后,家里只剩下我和秦飞两个人,忽然,他“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道:“晓磊,对不起,我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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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紧扶秦飞起来,让他坐下,说你这样我哪能经受得起啊,有什么事,坐下来慢慢说。
秦飞擦干眼泪,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地向我诉说事情的原委:
那天,他收到我的转账后,激动得一晚上也没睡着,因为之前,他问好多朋友都借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当我二话没说,把钱借给他时,他觉得,我才是他这辈子最值得深交的朋友。
14
可是几天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这件事多年来一直令他耿耿于怀。
小时候,因为在一个村里,离得很近,我父母和秦飞的父母一直交情很好,两家大人经常在一起唠嗑,去地里种田,等秋收的时候,再一起收割庄稼。
可是渐渐地,我父亲就嫌种地太苦、太累,就想着用一种轻松的方法赚钱,于是就迷上了赌博,刚开始是小赌,几毛几块,后来就是几十几百地赌。
刚开始侥幸赚了点小钱,从那之后,我父亲就把家里所有的土地都承包出去,不再受苦,而是靠赌钱来维持我们一家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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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飞的父亲呢,看到我父亲赚钱这么容易,也有点眼红,再加上我父亲的拉拢,所以,也一头扎进赌博里,从此迷失自我,一发不可收拾。
由于牌技太差,还有运气也不好,短短一年的时间,他就把家底输了个精光,还负债累累,在外面借了几十万的高利贷。
那一年过年,债主把他家的门窗都打破了,逼着让他父亲还钱,可是几十万哪,一个贫苦山区的老百姓,从哪里弄这么多钱呢?
没办法,为了躲避债主催债,秦飞的父亲带着他们全家,隐姓埋名来到广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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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到这边后,他们全家的日子过得很苦。
身上没有一分钱,又不敢问亲戚朋友借,怕暴露行踪,所以全家只好省吃俭用,艰难度日。
由于是外地户口,在广州上学都是高价学费,所以,秦飞初中毕业后,就没有再上高中,因为家里经济实在困难,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哪有余钱再供他上学呢?
后来,父母就在这边开了一家米粉店,那时,小小年纪的秦飞就帮忙卖米粉。
17
等到二十岁那年,他就进入广州的一家电子厂当工人,这一呆就是整整十年。
去年,他娶了厂里的一个外地姑娘,在广州当地结了婚。
而他父母呢,由于年龄大了,卖米粉起早贪黑的,身体也扛不住了,再加上受疫情影响,生意惨淡,于是,两年前,就把米份摊给转让出去了。
从那之后,她母亲就在家里养病,而父亲呢,有时出去打打零工,维持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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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里,秦飞的眼圈泛红,他有点哽咽地说:
“去年打算结婚买房时,问以前的同学借了一圈,都说没钱,让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世态炎凉。
其中我们以前班里的一个同学提醒我说,你和晓磊关系不是挺好吗?他现在在北京混得可好了,肯定有钱,你可以试试!
于是,我就问那个同学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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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当你二话没说,给我把钱转过来的那一刻,我真的感动坏了,我觉得,我这辈子有你这样的朋友,真幸福!
可是回到家后,当我看到母亲病恹恹的身体,父亲满脸的皱纹和佝偻着的背,不知怎么,我的内心涌上一阵心酸。
随即,我想起了你的父亲。
是的,我们今天所遭遇的这一切就是你父亲一手造成的!要不是他每天怂恿我父亲出去打麻将,赌钱,我们会过这种流离失所、四处逃亡的生活吗?
20
在那一刻,我的愤恨占胜了理智,忽然脑子里涌上一个邪恶的念头:
既然你父亲害我们全家走上这一步,那么父债子还,这六万块钱就当是你们家偿还我们的,我也不会再还你了!从此,不会与你有任何交集。
于是,当天晚上,我就把你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本以为,多年的积怨终于报复了,我应该很开心才对,可是五年过去了,我的良心常常被这件事折磨得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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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个夜里,我辗转反侧睡不着,想起你以前对我的各种好,我不禁扪心自问:
父亲欠下的人情为什么要算到儿子头上?为什么要伤及一个无辜的好人?我还是不是个人?有没有一点良心?
就这样,我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次。
忽然有一天,我想开了,我不能一直活在对你的愧疚和自责里,我必须亲自向你登门道歉,乞求你和嫂子的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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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秦飞从自己带着的那个黑皮包里取出八沓钱,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说:
“晓磊,这是八万块钱,六万是还你的,而剩余的两万是这五年的利息和我对你的歉意,希望你能收下!”
此刻,我早已泣不成声,各种情绪涌上来,为自己曾经对秦飞的误解而自责,也为他的这片诚意而感动。
我把两万块钱塞回到秦飞手里,哽咽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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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这些钱你拿回去,我不要!我只把本钱拿走就行了!咱们哥俩,还谈什么利息?太见外了吧!
说实话,你消失得这些年,我心里的确有过不理解,也怨恨过你。
但是刚才听你说了这些,我真的能理解你了!我心里的那个结也终于打开了!
上一辈的恩怨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而我们俩,永远是最好的哥们,朋友!你说是吗?”
秦飞眼含热泪地点了点头。
说完,我们紧紧地相拥在一起,我相信,未来无论怎样,我和秦飞的友谊都会是最纯洁、最真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