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临床是个82岁的老太太，没有家人陪护。吃饭是护工帮忙打饭、洗碗，上厕所是护工扶她到轮椅上推着去。
刚开始的时候我没搞清楚，只觉得有好几个护工来来去去的，以为是这里的护工互相都认识，不忙的时候大家互相搭把手一起做事热闹。
后来中午老太太睡觉，没人陪着。过了一会儿，老太太按呼叫按钮，护士过来问有什么事，老太太说要上厕所，护士就冲走廊喊：“大护——”闻声跑过来一个男护工。老太太埋怨：“上厕所还不叫个女护工……”
我这才知道，现在医院普通病房的护工是共用的，哪床需要就到哪床帮忙。
我感觉这样的制度很合理呢，大多数病人其实并不需要全天陪护，可是身边没人也不方便，这种共用的陪护正是解决了大多数病人的难题。
二
下午4点是家属探视时间，临床老太太的老伴来了。80多岁的老爷子自己一个人来的，背了包，进门就大声和老太太打招呼。两位老人家年纪大了，听力都有点差，两个人大声说着话，病房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老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手机，对老太太说：给你买了个新手机，猜猜多少钱？
老太太想都没想，说：50块钱。
老爷子一脸嫌弃，说：现在哪还有50块钱的手机，是299，300块钱。这个老年机我感觉很不错的。
接着老爷子向老太太展示新手机的功能，这是打电话，这是接电话，这是手电筒……
老爷子说得兴致勃勃，老太太却没太大兴趣，打断他问到，我的衣服都带了吗？
老爷子把包拿过来翻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嘀咕一句“……怎么没带？”老爷子没听清，老太太又说一遍“……带了吗？”老爷子还没听清，老太太不耐烦了，大声喊了出来“我的裤衩带了吗？”
老两口就这样嚷嚷着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要上厕所，让老爷子把鞋拿过来。老爷子拿鞋的时候看到旁边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忘了拿鞋的事，开始收拾东西。老太太看着着急，“快点啊，我要上厕所?！?/p>
老爷子一边答应着一边还在收拾，老太太急了，生气地说：“我要上厕所，小便，尿尿，你快点啊，我要尿裤子了！”虽然是生气的话，却还带了点撒娇的口吻。
我在旁边听着悄悄地笑。人老了，听力不好了，反应也慢了，想说句悄悄话都不容易。可是能有一个人与你这样不避讳地互相嚷嚷，也是一种幸福啊。
三
每天下午，住院楼就会有一个大叔来挨间病房问需不需要折叠床。那些需要陪床的、自己又没有折叠床的家属，就会从大叔这里租一张折叠床。
一张床一晚30元，如果还要枕头被子，再加20元。价格还算公道。
我们是今天刚住进来的。午饭过后，有一个老太太来病房和我搭讪，问我晚上是否要陪床？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接着又说她家有多余的床，问我愿不愿意用？我疑惑地问：“您这是？”
老太太说，她也是陪床家属，她家有两张床，因为她儿子有时候也会来陪。如果我愿意用她家的床，她晚饭过后就来帮我铺好，让我一会儿就不要再租床了，算是照顾她一下。
我看了看老太太，面相和神态都很诚恳，还有一点点羞涩，没有那种生意人的油滑。我猜想老太太也许就是想顺便挣点钱吧，毕竟家里有个病人是很费钱的事，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我点点头，答应了老太太。
老太太很高兴，临走又嘱咐我，一会儿租床的人来了你就不要吭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