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就长这么大了。而我却有一种越来越深的无力感。
妹妹,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但在我心里却是亲妹妹一样。
她未满三月便被抱回老家,由我六十多岁的姥姥照料。两岁半抱回市里。两年多里,空闲时候,妈妈便会过去帮忙。而我和弟弟,总会在放学后和假期里过去照顾她。
跟着她跑,陪着她闹,哭的时候赶紧抱。没事带着她站在院子里的菜圃旁,将西红柿辣椒韭菜指给她认,教她说话。当然她也不太明白,但可以止住她的哭声,屡试不爽。
快三岁时,要抱回市里上幼儿园。走的时候哭的声嘶力竭,看的大家都哭了。对着她直说又不是不见面了,别哭了。稍稍止住了哭声,姥姥抱着她坐到了车里,车子开动,一转眼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大年初五和妈妈她们去城里看她。分开半年多,竟有些生疏了。站在床上躲在姥姥背后,探着个头。孩子的记忆真是短暂,我的心里凉飕飕又倍感不自在。“这么快就不认识了?哥哥姐姐你都不记得了?小没良心的!”姥姥将她抱过来,一个一个指着认。我试探着将她抱过来,可能是这个怀抱的痕迹被她的记忆探测到,忽然就热络起来了。带着她上来下去的玩,出门吃零食,公园里喂鸽子。时间真是飞快,几个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三点钟,我们要坐车回家了。家属院门口,姥姥怀里的她又是一阵号啕大哭。不停的安慰,也止不住哭声。“过几天再来看你,不哭不哭啦……”这样的烦恼,经常通上几次电话,小孩子,转眼也就忘了。
一转眼,我十五她六岁。我上了高中,妹妹也上了小学。这几年,去家里看她,临走的时候不再大哭,只是默默无声的掉下眼泪。打电话时,问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也大多和学业有关。总会在她哽咽的时候,让她破涕为笑。不厌其烦地开导她不要为一两次的考试成绩懊恼,告诉她怎么去学习,告诉她怎样去坚持。让一个孩子快乐起来,还是简单的。
大学,我远赴千里之外。妹妹升入初中。寒暑假里,妹妹总会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说假期就回来了。妹妹说,我问的是你什么时候回家,不要走了。我只说毕业了就回来,她自然不信,但也不再开口。
她很少哭了,也很少再主动倾诉什么。初高中繁重的课业已经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长大了,想的事情多了,她开始遇到青春期要遭遇的事情,却无人可倾吐,无人可帮忙,她的内心,该有多孤独。
而我,却无法开口多说些什么。逗她开心,只是徒劳。千里之外的电话,就算有温度,也是鞭长莫及。我只能在假期里,尽力为她讲讲这道数学题要怎么做,物理不会了要怎么学。她心里藏了许许多多的秘密,我该怎么让她开口倾诉?就算坚强也可适当松懈,盔甲戴的久了,也会累。
因为了解,所以懂得。
我总会在某些时候回想,希望当初有人陪我,不要让我独自面对一些事情。希望他们在说你可以的时候,后面多说一句我陪你,而不是孤零零的让我独自一人面对。她需要有能陪伴她的亲朋好友,倾听她的软弱与不安。这个人,应该是朋友的关系,给她以安全感,最好有血缘的维系,给她以坚定的支持。这个人,本应是父母。又有多少父母做到了呢?
我不能再像讲算术题那样为她简单地分析,她已经长大,所有的事情不再像加减乘除那么简单。没有非黑即白,我开始告诉她怎样用全面的眼光看待事物。然而有时候我又于心不忍,也会在内心思考,在她未满20的年纪就以全面的视角去思考,是否会对她产生困扰?她足以承受吗?凡此种种,于我而言,该不该说成了我的困扰。而我的妹妹,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有了越来越重的心事。
所有的开心与不开心,她都学会了隐藏。她也不再向我们轻易吐露一切。
她,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