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武侯本纪10——攻陷君临城
“报!楚军已进皇城!”
“报!楚军已过正阳门!”
“报!楚军已上穿云楼!”
随着楚军越来越近,承安殿上的君臣明显紧张起来,令人不安的沉静弥漫开来,所有人都秉住呼吸,静静等待命运对自己的判决。
突然,远处传来铁器撞击的声音,尔后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间歇还有马匹的嘶鸣。
近了,近了。
楚军来了!
这些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地狱勾魂的锁链,缓慢地套在众人的脖子上,越收越紧。
几名大臣吓得瘫软在地上,却一句话也不敢说,没人扶起他们,因为所有人都在被恐惧洗礼。
“嘭”地一声,朱红色的宫门被撞开了,楚军鱼贯而入,把大殿塞得满满当当。
大臣们见到楚军明晃晃的刀剑,不由得噤若寒蝉。
就在这一片恐怖的寂静之中,门外楚军突然高喊道:“武侯驾到!群臣跪迎!”
慑于楚申武威,群臣不由地跪下,唐傩、中成喆皆面有不甘,却仍旧曲膝而跪。
一条马腿踏进承安殿,尔后是第二条,黑马身上厚重的装甲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马镫上踏着龙吻鎏金靴,长长的马槊垂在马镫旁边,划过青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马背上坐着的人,正是楚申武侯!
他一身黑盔黑甲黑披风,面部戴着鎏金獠牙兽面护具,只露出一双凌厉的眼睛。
武侯并没有下马的意思,他一提缰绳,黑马慢慢向龙椅走去。
黑马走的很慢,但是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众人的心上。
黑马踏上玉樨,立在龙椅旁边,武侯坐在马背上,阴鸷的目光从面具里射出,冷冷地盯在唐昊脸上。
唐昊声音颤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久闻武侯天挺人豪,英姿飒爽,不意于此相见,朕甚是…甚是?!?/p>
唐昊的话还未说完,武侯突然提起马槊,重重往前一扎,将唐昊死死钉在龙椅之上。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群臣尚来不及反应,已经血溅承安殿。
唐昊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马槊,眼中写满了惊恐与不甘,他张开嘴,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
他的所有生命力随着这口鲜血而消散了。
唐昊头一偏,就此离世。
突然的变故把在场的诸人都惊呆了,谁又能想到明明是藩国属臣的楚国武侯,居然敢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刺死了天子。
武侯抽回马槊,鲜血从槊尖滴落,说不出的鲜红刺目。
浑厚雄壮的声音从鎏金獠牙兽面护具下传出:“楚申据渔盐商贾之利,披甲百万,战车万乘,施仁义于天下,布威德于四海,此授命于天,既寿永昌!煜唐皇帝唐昊逆时而动,断我商道,绝生民之望,夺百姓之利,焉有面目恬称共主!申驰英代天西狩,吊民伐罪,今罪首伏诛,百官各司其职,安抚百姓,共享楚之王道乐土!”
他话音刚落,一声断喝似惊雷在百官之中响起:“楚贼受死!”,紧接着刀锋的凛冽之气就直扑神驰英的面门!
申驰英反应迅捷,他头一偏,右臂同时挥舞马槊,挡格住这雷霆一击,然后当胸直刺,逼退来人。
旁边早有楚军将士扑上,将刺客控制在地。
直至此时,申驰英才看清行刺他的是谁。
正是中成喆!
中成喆被楚军按倒在地,口中尤骂不绝:“乱臣贼子!大言不惭说甚王道乐土!楚为臣属而弑主上,汝为子民而杀父君!似尔等无君无父,犯上作乱之人!有何面目恬列朝堂!,红口白牙,欺我煜唐无人耶!”
武侯深邃的目光在面具后看着中成喆,然后落在中成喆胸甲上的狮头纹,沉声说道:“中成喆?”
中成喆朗声说道:“正是君临城守将-煜唐兵马大元帅,中成喆!恨不能辰水关下,与君一战!”
武侯冷冷道:“你能胜我?”
中成喆冷冷回应道:“若本将统领骁腾轻卫,胜负未可知!”
武侯哈哈一笑,说道:“好气魄!久闻中成家将门虎种!你敢朝堂刺杀本侯,当得起中成家的赫赫威名!”
然后他话锋一转,冷声道:“但,败军之将,何敢言勇。更是不识时务,有眼无珠。今煜楚强弱逆转,汝为鱼肉,本侯才是刀俎,王图霸业,以强弱定输赢!将相王侯,不看家种!君臣父子,风水轮流!大楚当王,谁敢不服!汝要试吾剑否!”
中成喆把头一扭冷声道:“将不畏死,何以死畏之,悠悠后史,是非自有公论!某家人头,君侯何妨自取!”
武侯盯着中成喆,突然又笑了:“你要为国死节,赚一个忠臣的名声,本侯偏不如你愿!本侯要软禁你的家人,征辟你为本侯做事,你真想做忠臣,就自己在家扯上三尺白绫吧!且看你死后有无面目以见家严!”
说完武侯对左右说道:“此人出言不逊,辱及楚王,念中成家一门忠烈,姑不杀之,拖下去,杖六十,软禁其家眷,令其家中反省,上认罪书,一日不上书,一日不与其妻儿饮食!”
中成喆听闻此言,破口大骂,这明显是以他的妻儿为质,逼其就范。
武侯无心再理中成喆,摆摆手,左右士兵将中成喆拖了下去,只听得骂声不绝。
武侯似乎很享受这种操控人命运的感觉,他冷眼看着众臣,冷冷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颖川王唐傩何在!”
唐傩忙不迭的从人群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跪地,对着武侯拜了三拜,紧张地结结巴巴“武侯在上,罪臣唐傩听命!”
武侯看着这个传说中的酒色王爷,揶揄道:“颖川王怎么自称罪臣,不知所犯何罪?”
唐傩急得脑门直冒汗,他沉默了一会说道:“唐傩有罪,君侯大驾光临,傩未净水洗地以赢王师,有失礼之罪!”
武侯哈哈一笑,说道:“颖川王失礼,本侯却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说完,武侯用鲜血尚未凝固的马槊指了指龙椅,“坐!”
龙椅上,唐昊的尸体还静静地坐着,唐傩脸上一阵为难之色,口中喃喃道:“这个……这个……”
略一迟疑,武侯声音已经充满肃杀:“王爷不便?”
唐傩不敢迁延,硬着头皮走上玉樨,将唐昊的尸体往旁边挪了挪,拘谨地坐在龙椅之上。
武侯揶揄道:“王爷,龙椅可还软和儿?”
唐傩谄笑道:“侯爷说软和就软和!”
武侯哈哈一笑,转脸对众臣:“跪拜你们的新皇?!?/p>
言毕,武侯一抖缰绳,再也不看在场诸人,骑着马,在群臣对唐傩的山呼万岁中离去。
是夜,君临城,楚申武侯幕府
百里君集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气息急切间难以平复,不住地喘着粗气。
武侯冷冽的双眼在面甲之后盯着百里君集,然后拿起茶杯,静静喝了口茶。
“君侯!缘何要杀掉唐昊??!君侯若要行废立之事,立威于天下,只消废掉唐昊,将其软禁,再立唐傩即可。即便君侯真的要杀唐昊,等把他废掉之后,赐以鸩酒白绫,也不失皇家体面!君侯如此行事,不是给天下落以口实么?君集窃为君侯不取!”百里君集也是心下着急,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武侯却没有生气,而是静静看着百里君集,淡淡问道:“君集,你可知本侯为何总是带着这面甲?”
百里君集不知道武侯为什么突然说到面甲上面。
自他与武侯相识,武侯申驰英就一直带着面甲,所以百里君集摇了摇头。
武侯笑了笑,眼神中满是痛苦悲伤的神色,他缓缓抬起右手,取下自己的面甲,将自己的真实面目呈现给百里君集。
当百里君集看到武侯真容时,内心的惊骇如同山峦崩摧,雪顶塌陷。
天啊,那是怎样一张脸啊,武侯原本英俊的右脸自脸颊以下,不知何故,肌肤均已消失,只留下暗红色的肌肉和裸露的牙床,显得森然可怖。
“这...这...这...”百里君集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想不到,威震天下的武侯,居然会是这样一张脸。
武侯将面甲带回,静静说道:“二十年前,楚国尚弱,楚襄王入君临朝见天子,本侯与父亲随行,当时唐昊还是太子,楚王申有辜陛下也只是太子,两人对弈,唐昊棋艺不精,连输三局,心下愤愦,便趁机索要陛下之墨玉青石棋具,那棋具是先皇赐予陛下的,陛下自然不肯给,唐昊便出手抢夺,为?;け菹?,本侯前去制止,唐昊便叫太监殴打本侯与陛下,本侯死命护住陛下逃脱。唐昊索要棋具不成,迁怒于本侯,命人设陷阱拿住本侯,然后将生漆煮沸,浇在本侯右脸上,那种痛楚,本侯这辈子都不会忘!陛下为了救本侯,将墨玉青石棋具送与唐昊,没想到唐昊看都不看,直接命人砸碎,说这墨玉青石棋具,煜唐要多少有多少。最后,还是颍川王唐傩求情,才放本侯回去?!?/p>
百里君集忍不住道:“那后来呢...”
武侯叹了口气,道:“此事被楚襄王知道,原本是唐昊生事,但当时楚弱煜强,唐昊贵为煜唐太子,本侯只不过是楚国太子伴读,两相比较,本侯之痛楚,根本无关痛痒。楚襄王上表谢罪,表示自己管教太子不严之后,此事不了了之。因为生漆腐蚀本侯的面目,本侯右脸的皮肤尽皆脱落,那时本侯才十二岁啊,当真是生不如死。是陛下,赐本侯鎏金兽面甲,从那以后,本侯就以金甲覆面,再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本侯今年三十三岁了,这二十一年每个伤口疼痛的晚上,本侯都发誓要把唐昊撕成粉碎。”
说道这里,武侯突然笑了,他的笑声凄厉而苍凉:“可是你知道么?唐昊见到本侯的时候,居然说‘久闻武侯天挺人豪,英姿飒爽,不意于此相见’哈哈?!?/p>
武侯登着百里君集,眼神里的怒火已经喷涌而出,转瞬间又变得极其无奈和凄凉;“他根本不记得本侯!对高贵的煜唐皇帝来说,往本侯脸上浇生漆这件事,根本就不值得记忆!”
武侯几乎是怒吼出来:“所以本侯要他死!一刻都不想等!”
看着盛怒之下的武侯,百里君集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楚称“君临议礼”,煜称“楚申乱政”的十年动乱以此为始拉开帷幕。
从此王纲解纽,人心分崩,中州大地陷入阴谋迭出,波诡云谲的恐怖漩涡之中。
楚人为了侮辱煜唐,在武侯的授意下,他们给屈死的唐昊谥号为乐宗。颍川王唐傩在先皇的血泊里继位,史称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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