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候车室,等车的人并不多。
无人的角落里,几排蓝色的按摩椅,不充钱也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离发车的时间还早,我准备坐下来,把刚买的那盒水果捞吃掉。香蕉,橙子,火龙果…
当我正把那块火龙果放进嘴里时,忽然听到从背后传来一个沙哑又疲惫的声音“美女”,那声音来到我的右侧,距离两个座椅的位置“几点了?”。
侧目而视,那是一个满脸污垢,满身破落的瘦高中年男人。他的脸,不忍细看,衣服,好像上个世纪80年代那种运动服,红色的纱布上有几块突兀的绿色补丁。我用手指了指对面那个非常醒目的大钟表,没再去看他。
可以感觉到,他原本是知道时间的,他不需要问我。他应了一声,失落地回到后面的座位上去了。我好不容易把刚才卡在喉咙里的那块火龙果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平复掉那令人作呕的感觉。
在我吃下第二块火龙果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在我右侧,距离两个座椅的地方。经过几句话的交谈,确知我们坐的是同一趟列车?!懊琅沂翟诶У牟恍辛?!我就在你后面这儿,睡一会儿,你上车之前叫我,行么?”他的语气极度渴望着我的同意。
我点了点头?!澳悴挥门鑫遥妥д饬礁鐾嬗Χ托?!使劲拽!拽掉了也没事!”我侧过头去,他的脸孔看不出表情。他正拉着他运动服上的那两个帽带儿像我示意。
我用力得点了点头。
他缓慢地退到后面去了。
30分钟后,我转过身去,只见他正趴在那三个挨着的座椅上,小腿向上撅着,好像跪在椅子里面,双手趴在末端座位的扶手上。那个姿势让我觉得很震惊,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睡觉。
我叫了一声“您好,到时间了。”他不响,我于是拉了两下他的帽带,他一动不动,我又用力拽了两下,依然不动!我本能地准备去叫警察,心里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事,这个人到底怎么了?
车快进站了,没有时间了,我又一次用力拉了一下,把他的一只手拽掉下来,那双手又一次让我震惊——它们布满老茧,还长着很长的指甲。这时候他的头开始动了,大概是醒了。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努力地睁开眼,爬起来…
进站台的时候,我看到他去了硬座的车厢…心想这慢慢长夜,也许只有刚才在候车室里的那30分钟,他才可以“躺”下来,休息一会儿…
今日重新忆起他来,不经意间,联想到了契科夫笔下的一篇小说《渴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