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一场雪

2020.4.3公众号第三则故事

进入冬季后,世界就像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裹着厚厚的雪层,多半时间都在酣睡。在仅有的醒来时间里,它开心便是天晴,不开心就是狂风肆虐呼呼地嗷叫。

下班高峰期,男人从犹如软糖罐子的公交车里把挤到变形的身子拖拉出来,第一脚踏上松软的雪地,他还有种头重脚轻的晕眩感。七点天色就黑得彻底,但雪面反衬的光又让街道足够明亮可视。

男人一脚深一脚浅往家里走,扎在雪里的裤子很快湿了一片,冰凉的感觉传到皮肤,小腿冻到麻木。时不时还有风从领子的空隙里吹进来,他不得不缩着脖子阻止呼呼的寒风,脚步加速尽可能快地往家里赶。

冬天可真不好过啊,难怪他从小就不喜欢冬天,男人想。

靠近居民区,路灯密集起来,一盏不远又一盏,孩童的欢闹声逐渐清晰。

路灯下,一群孩子抓着雪躲躲藏藏地嬉闹,一个个雪球在空中撒欢蹦高,还有一声声接二连三被砸中时发出的“啊”“啊”......

另有几个淘气的孩子正躺在雪地上张牙舞爪地打滚。

男人驻足看了一小会儿,皱起眉头,衣服裤子都弄脏了,这群小家伙也不怕挨骂,他摇摇头走进了小区。

一位妈妈在不远处唤着:“玩够了没,回家吧!”

“妈妈,今天风小,我再玩会儿嘛!”

“好啦,只十分钟啊不能再多了?!?br>

男人还没走远,听见对话,忍不住自言自语嗤笑道:“真心大,等孩子感冒了,就有你愁的了。”

深夜暂停了喧嚣,世界陷入酣眠,屋外又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地抹消了之前人们留下的痕迹。大地回归了一尘不染白茫茫的一片。

飘雪的冬夜有些什么呢?

雪花落地时会发出细微又清脆的“咔嚓”声;凛冽的风“沙沙沙”扫过,卷起地面的薄雪;落到冰面的雪花,一时降落不稳打了个滑;高处滴答滴答落下的水滴慢慢的从倒垂的小山丘变成了高海拔冰峰,晶莹剔透稳稳坐落于屋檐下......

冬天是最像拥有魔法的季节,也许还发生着其他神奇的事情。

“啪嗒”门轻轻阖上的声音,床上的男孩困倦地抹着眼睛,坐起来疑惑地望着门,好像有谁出去了吧。

他穿好衣服爬下床,悄悄地打开门,屋外簌簌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战:“好冷啊,哇,下雪了哎?!鄙焓纸幼∑涞难┗?,冰冰凉凉融化在掌心,男孩如同发现奶酪的小老鼠,紧张又兴奋。

就在这时,他发现院门开了一个小缝,门前的老街灯慢悠悠洒进一束光亮,昏黄的灯光照映在院子洁白无瑕的地面上。那是连接另外一个世界的入口,紧紧吸引着男孩的目光。

男孩悄悄地从门隙望出去,惊讶地揉了揉眼睛,外面竟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在平坦的雪地上蹦蹦跳跳,开心打着滚,昏黄的灯光温柔地包裹着它。

着实眼熟的感觉,他看看自己脚下,又看看外面,“呀!”居然是他自己的影子,男孩讶然叫出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不仅吓到了男孩自己,也吓到了外面的影子。

刚正在撒欢的影子,此时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在装木头人,半天没有听到声响,那矮矮胖胖的影子偷偷转过头,待看见来人是男孩,才全身放松下来。侧着身子将一根手指抵在嘴边示意男孩小声点,然后就不停地向男孩招手,招呼他来玩啊。

男孩小心地开门走出去,跃跃欲试却又胆怯:“被家里知道我要挨骂的?!?br>

影子侧着头听他讲话,想了一会儿,它指了一下自己的嘴,摇摇手掌,然后弓着腰将手靠在胸前,一下一下弯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男孩。

“你是说我们不告诉别人,偷偷地玩。”男孩好像看懂了影子的意思。

影子激动地点点头,站在一边点着脚尖等待男孩的回复。

男孩看着外面的雪,满眼都是渴望,终于做下决定,声音里都在开心地跳跃:“好,那我们小声一点,偷偷地玩?!?br>

说完,他激动跑向雪地,影子也欢快地跟过去。

街灯昏黄,胡同长长,一人一影,脚印成行......

清晨男人醒来,有些疑惑,他小时候喜欢玩雪吗?

记忆里儿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你去做什么了,又把衣服弄脏了,知不知道我下了班还要给你洗衣服多累,你能不能懂点事!”疲惫的女人声音。

“就知道疯玩,和野孩子一样,作业写完了吗?还有外面那么冷你再病了我们哪里有空照顾你!”男人严厉的声音。

......

男人上班的时间早,小区里还没人出门,地面的一层雪也没被踩过,银装素裹的世界像是一个未被涂抹的画板。

他一步步向公交亭走去,回过头看地上仅有一连串的脚印,心底抑制不住地兴奋,那是种最先拆开礼物的得意感。

这一天分外忙碌,但男人总是忍不住去看窗外的雪。

夜晚下了末班车,街上的人很少,路灯前也没了孩子的打闹。

男人停在了路灯下,内心有一个疯狂的想法让他挪不动了步子??纯戳怂闹芪奕?,男人终于躺在地上畅快地打了几个滚。

冰凉的雪沾满了他的衣服、裤子、围巾甚至眉毛和头发,他舒畅地大笑起来,就像梦里的小男孩一样。

小心却又欣喜若狂地偷偷玩一场雪!



每个喜欢写故事的人,都应该有被世界看到自己文章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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