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我玩得最多的地方,是牛角坪那条沟。在坪上把牛喝住牛绳套好,再来一声大吼,牛踏着坚硬的蹄子左摇右晃上山去了,“咣当”的牛铃声越来越弱,牛也淹没在丛林里看不到影子了,剩下的便是我们的大好时光。
坪下一边是圆弧形的高墈,一边是圆弧形的低洼。两个同向圆错落隔开,溪水就在底下安静地流淌,像一轮嵌进沟缝里的弯月。
网兜和长棍,是我们的工具;挥舞着长钳的大虾,是这沟溪水里取之不尽的精灵,也是我们最爱的目标。一整个童年,我们都会趴在水边寻找它们。当然,并不是所有长钳的东西都这么受欢迎,比如说螃蟹,再怎么显眼的招摇,我们也不会多看一眼,甚至还会一棍子划拉到很远的地方去,吓得再也不敢出来。偶尔,还有极少数滑溜溜的东西,比如说泥鳅啦,小鱼啦,要是发现这些意外惊喜,我们会提高数十倍的战斗力,倾心守候。当然,也并不是所有滑溜溜的东西都是受欢迎的,比如说有一次哥哥看到一只大虾躲到洞里半天不出来,耐不住性子,直接伸手去掏。摸到一团滑溜溜东西,兴奋地大叫:“哎呀!这下好,虾没抓到逮到一只大泥鳅,意外惊喜!”我和弟弟高兴得拍手叫好,很快又随着哥哥的动作屏住呼吸,直视洞口,迎候泥鳅出洞那神圣的时刻。待哥哥的手离开水面一看,“妈呀,是条水蛇!”哥哥吓得扔都扔不赢,我们更是没命般快跑。好在哥哥侥幸拿住了重要位置,所以没被蛇咬。但从此以后,我们谁都不敢伸手进洞里掏了。
捕虾是最有趣的。网兜放在洞口下游,因为虾是后退的,轻盈中带着弹性。要是守对了位置,把虾从洞里赶出来后,两三步便能弹进步好的兜里,它便再也逃不掉了。捕虾不是技术活,但一定要平心静气,出手还要轻柔,浮躁是捕不到的。有时从发现目标到收获目标,会长达半小时之久。有时,屏住呼吸用棍子轻轻挑逗着那只大虾,眼看就要上钩了,突然头顶的芦苇棚里,一两只鸟儿扑腾几下闹腾出点动静来,把虾吓得仓惶而逃。失去目标的小伙伴们,无奈的望着掉下的几片干芦苇叶屑漂浮在水面,满脸沮丧,恨不得在头顶插块闲鸟免进的招牌,让所有吃饱没事干的鸟们识趣一点,别来打扰。
这溪不大,水也不深。有时吃饱下山的牛路过这里饮上一阵,水就会浅掉很多;有时候,辛苦半天没有收获,小伙伴们就用带来的盆或桶一下一下奋力往外舀,用不了多久水便干了。冒着泡的螃蟹接二连三从洞里爬出,只是我们要的虾却没见着,鱼也没见着,说不定趁着浑水被赴到前面去了。只是这条小溪,不管我们怎么折腾,很快便又丰盈了,就像母亲的爱,不管我们如何淘气,如何闯祸,如何让她伤透了心,转眼,她又像没事人一样,到处吆喝着找我们回家。? ?
清泉是大地的乳汁,大地用它绵长的深情爱着我们,又怎么会介意这些闹腾呢。长大的我们,同样深爱着故乡,是故土一点一滴滋养着我们长大,才有了我们。每一次重回故土,心头都洋溢着温暖、幸福。童年的故事,如影如幕。是爱,让心头如此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