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救赎

图片发自简书App


抬头看一眼天,他皱着眉头推开图书馆的大门。

随着大门的缓慢闭合,满城风雨皆被挡在了外面。

昔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图书馆,在连续数日的狂风暴雨之后,如今门可罗雀,空旷的大厅中,只有值班的工作人员孤零零地坐在电脑后面。那是一位年青姑娘,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鼻梁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脸埋进了一本厚厚的书中,根本无法看清她的样貌。

陈玄清如同幽灵一样,脚步轻不可闻。他径直来到二楼的体验区,这里空间很大,除了桌椅电脑之外,还有一个朗读亭。他推开朗读亭的门,进入到里面,狭小的空间,隔音的材质,他终于有了一丝安全感。熟练地操作着,他录下了一段音频,点了发送键。

完成这一切,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之后,他又飘到了三楼,这里是传统的纸质图书区域。成排的书架上摆放着满满的图书,书香四溢。明亮的吊灯下,只有玄清孤独清冷的身影。天气太恶劣了,很少有人愿意出门。

来到熟悉的位置,挑选出两本熟悉的书,在熟悉的座位上坐下,玄清一页一页地细细翻看着。

故地重游,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只因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

一切若只如初见,这世间会少了多少怨女痴男。

突然,一阵狂风吹过,将桌子上的书吹得哗哗直响。他抬起头,发现有一扇窗户竟然没有关,便起身去关了窗子。

窗外风狂雨骤,电闪雷鸣,光线忽明忽暗,犹如昼夜交替之际的天色。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际,“玄清,你真的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伸长了脖子,向着声音传过来的方向张望,一个细高个儿的女孩笑吟吟地站在不远处,手里抱着一本大部头的书。

“潇潇,是你吗?我终于等到你了。”他扔掉手中的书,飞身来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将女孩搂进怀中,他不停地颤抖着,犹如秋风中的落叶。

“潇潇,我终于见到你了!五年了,他们都说你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一直不相信。每年的今天,我都会来到我们初相识的这个地方,录一段音频,发给你,你听到我的歌声了吗?”他喃喃道。

她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玄清,我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我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身边,未曾离开过。”

待他平静之后,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图书馆的大门。

门外,艳阳高照,风和日丽??穹绫┯暝缫衙挥辛俗偌?。

路两旁,花红柳绿,一丛丛,一簇簇,生机盎然,柔和的风吹在脸上,好似情人的吻那样温柔。

他完全沉浸于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之中,眼中只有潇潇,完全没有留意到季节和气候的异常。

他们手拉着手,漫步在街头巷尾。来到小吃一条街时,买了潇潇最喜欢吃的冰糖葫芦,看着她吃的喷香,笑得见牙不见眼,他心中比吃了蜜还要甜。

捏泥人的大爷刚好今天也在,潇潇兴致不减,请大爷照着他们两人的样貌服饰,捏了两个泥人,然后郑重地交给玄清,“记住,我会和他们一起,一直陪着你的?!?/p>

她本来是笑着说的,玄清竟然听出了些许的苍凉与无奈,也不由得心酸起来。

街上有一家电影院,在一家大型商场的顶层。两人又跑去看了一场电影,电影演的什么内容,玄清完全没有印象,他的眼里只有潇潇,生怕一不留神,她便又不见了。潇潇看出了他的担心,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准备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他。

当潇潇冰凉的手指碰到玄清温暖的大手时,他被冻得打了个寒颤,刚才情绪波动太大,他竟然没有发现她的手这么凉,内心一阵自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她。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披在她身上,又用那双温暖的大手包住她冰冷的双手,用自己的体温给她取暖。

电影散场时,潇潇去了洗手间。玄清在外面等了很久,却再也没有见到她。他找遍了整个电影院,没有她的身影。

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

回想起这五年的每个日夜,锥心的疼痛,刻骨的相思,如同无边的海洋,将他溺毙在浩瀚的海水中。苦海无边,却无法回头。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念,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

生无可恋,死有何惧。

他急切地想要摆脱这无时无刻的折磨,浑浑噩噩地来到半人高的扶手处,再往外便是商场的天井。

“若是从此处一跃而下,一切痛苦便都不存在了?!彼悦院南氲馈?/p>

“潇潇,等等我,我来陪你了?!鄙淖詈笫笨蹋林氐纳硖逋蝗槐涞妹艚萜鹄?,抬腿跨过栏杆,猛地一跃而下。修长的身体如同失控的风筝直直向下坠去。他甚至听到了周围人们发出的尖锐的惊呼声,没有恐惧,没有后悔,有的只是得以解脱的快感,他的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还在图书馆里,外面依旧是狂风暴雨,只是翻开的书上,多了两个小小的泥人,一个是潇潇,一个是玄清,是十年前他们两人初次相遇时的样子。

他又想起了潇潇在梦中说的那句“我会和他们一起,一直陪着你的?!?/p>

他记得这两个小泥人是潇潇的最爱,一直带在身边。飞机出事的那天,它们也陪着她一起走了,只有他没有陪在她的身边。因此,他悔恨了五年。

如今,看到这两个小东西,他相信,潇潇没有欺骗自己,她一直在自己身边。此刻,他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的存在,哪怕人鬼殊途,也好过自己孤寂一生。

他小心翼翼的收起两个小泥人儿,柔声道“潇潇,我们回家?!?/p>

离开图书馆时,玄清的眼中充满了光芒,因为他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随着图书馆的大门打开又关上,埋首于书中的管理员才将头抬起来,她的脸竟然与潇潇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她缓缓地合上书,书的名字露出来《催眠治疗法》。

她朱唇轻启“姐姐,你的玄清终于活过来了,你在天有灵,可以安息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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